◎刘忠俊

与友人闲聊，他赞誉过往唐卡传承中的神圣规矩和秘密经验，同时痛恨于现代商业经济使得唐卡变得世俗，甚至成为了商品，削弱了其宗教的崇高感和神秘性。他还说，铜臭会诱蚀画师的发心、降低唐卡的品质。于是我问他：“您知道目前考古发现最早的佛像是在哪里吗？”朋友摇摇头。

在印度考古和美术史中，佛像初现和佛经记载是大相径庭的。释迦牟尼反对婆罗门教搞偶像崇拜，他在涅槃前留言说“我死之后要依法不依人，一切以佛法为最高”。当时的信徒遵从释迦牟尼的遗训，所以早期佛教提倡“不立偶像、不著文字”。到了公元前3世纪，孔雀王朝阿育王所建大菩提寺和八万四千佛舍利塔也没发现有佛像遗存和记载。所以，印度历史学家尚未找到一件能够证明佛像艺术在佛陀时代便已产生的实物。

在佛涅槃五百年后的安达罗王朝，人们开始在早期佛塔“窣堵波”旁装饰石坊并雕刻菩提树、轮子、佛塔、佛脚印、万字纹等浮雕图案来隐喻佛陀及其言行。公元1——2世纪，犍陀罗国王伽腻色迦一世广建佛寺、弘扬佛法。大乘佛教认为弘法需要佛陀形象来引导普罗大众，居住在犍陀罗国的马鸣菩萨撰写《佛所行赞》讲述了佛的一生，《优婆塞戒经》则描述佛陀有“三十二大人相，八十种随行好”，这些都成为佛教造像的理论基础，于是佛造像逐渐兴盛起来，形成了马图拉和犍陀罗两个不同风格的佛造像中心。国王伽腻色迦还发行铸有佛像的金币，金币上有正面而立的佛像，佛陀右手施无畏印、左手拽起通肩式佛衣一角，旁边刻有希腊铭文“Boddo”意即“佛陀”。这些金币既是古代犍陀罗国的流通货币，也作为纪念品埋在“窣堵波”的土层里，成为目前考古发现最早的佛像。佛像初现在钱币上，是为了弘法而行的方便法门，两千年来佛教并没有因此被锈蚀毁灭，就是最好说明。本体尚不惧，作为佛教用品的唐卡又何惧有之？

再者，佛本生故事中佛陀前世就经历了上百种不同人设的轮回，或为王者、为商人、为女人、为童稚甚至为动物，由此彰显佛门广大和与时俱进。东谷寺珍藏的郎卡杰名作《如意宝藤》中，佛陀某次前世为九色鹿，因搭救溺水者而被出卖追杀，最终善恶有报。这幅画具有典型郎卡杰画风，人物造型生动，色彩清雅，再微小的人物也刻画得很深入精到，特别是石青色天空挤出一线悠悠白云，有起有伏、诗意浪漫，堪称康巴唐卡的翘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