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明

   从我记事起，我家房前屋后都生长着枝繁叶茂的花椒树。它们一棵挨着一棵，盘根错节，几乎把我家房屋和猪圈都缠绕了一圈。

尤其是我家院坝前边的那棵花椒树，根系发达，极具扩张力。它的根系从厚实的土地下面伸向庄稼地，影响庄稼的生长。更为可怕的是，它的根部触角从厚实的墙下面顽强地伸向猪圈里，影响猪的生存环境。阿爸不由分说地拿着弯刀将其多余的部分砍断，阻止它向四周不断扩张。说来也怪，尽管阿爸阻止它的根部向四周扩张，但丝毫没有影响其整个身躯的健康生长。追根溯源，原来花椒树的旁边是猪圈，猪圈里溢流出来的粪便水不断注入其根部，加之它的周围还种着庄稼，施了大量的肥料，它也跟着沾了光。由此，它经久不衰，而且长得越来越粗壮。房前屋后的其它花椒树大多数也长得蓊郁蔚然。

   每年夏秋时节，这些花椒树浑身长满了熟透的花椒。阿爸阿妈就提着竹篮，顶着炎热的阳光，围绕在花椒树的周围，全身心地采摘着花椒。他们将采摘下来的花椒晒干、去籽，将花椒小心翼翼地装进帆布口袋里。待收完全部花椒后，阿爸将晒干的花椒背到离家十多里远的地方卖给区商店，换成钱，买回茶叶盐巴。如果有剩余的钱，他还给我们几个孩子买回新衣裳和糖果之类的，几乎年年如此。由此，经常引来寨里人羡慕的目光。

   随着家里人口的不断增加，家里的负担越来越重，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家里除了年底从生产队里分得一点点红利外，基本上没有其它收入的来路。见此情况，阿爸阿妈商量了一阵，决定在有限的自留地里再种上一些花椒。待到这年的春暖花开时，阿爸背着一背篼自家自留地里出产的洋芋和元根萝卜，到离我家七、八里远的牟家火山。这里住着一户姓牟的庄户人家，他家种着很多花椒，而且还养着很多花椒幼苗。阿爸说明来意后，将洋芋和元根萝卜送到牟姓主人手里，他就在自家园子里扯了二十多棵花椒幼苗给阿爸。阿爸也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因为两家世代友好，常常是互通有无。

   那时，生产队常常按实有人口分配自留地，而且基本上不作变动。我家自留地是按爷爷、阿爸、阿妈、我和两个妹妹分配的，后来增加了两三个弟妹，但生产队掌握的土地数量有限，也就没有增加自留地。但给了一个好政策，允许添丁的农户在自留地附近开垦适量的荒地，用来种植蔬菜果树等。

   我家房背后的自留地边紧挨着一片荒坡地，一直连接到森林的边缘。由于这片荒坡地贫瘠，基本不长庄稼，生产队里的好多庄户人家，对此不屑一顾。然而阿爸对这片不毛之地产生了浓厚兴趣。他和阿妈在生产队农闲时间里，拿着锄头起早贪黑地奋力开垦着。很快，阿爸阿妈在我家原有自留地的边缘上，开垦平整出了一片狭长的土地。村里的很多人都以为阿爸要在这片被整治出来的土地上种植洋芋、蔬菜等。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是，阿爸却种起了花椒苗。阿爸在前面使劲地挖着坑，阿妈在后面插上了花椒苗。他们从羊圈里挖出上好的肥料放进坑里，小心地缠绕在花椒树苗的根部，培上松软的细土地，浇上适量的水。除此之外，阿爸还在自留地的空隙里，只要不影响庄稼的生长，都尽可能种上了花椒苗。

   阿爸对花椒苗的管理非常细心。他经常到花椒地里除杂草，每三四个月施一次农家肥料，并经常修枝剪叶。特别是到了冬季寒冷时节，阿爸阿妈用干蕨基草将幼小的花椒树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让寒气将花椒树冻坏。阿爸还从乡农技站买来农药经常喷洒在花椒树上，以提高其抗病虫害能力，同时使其结果后皮厚、椒果壮、色泽艳丽，天然品味香浓。

   斗转星移，时光荏苒。这些新栽植的花椒苗长了大成树，与原有的那些老花椒树连成一片，把我家房前屋后装点了起来。

春天来临，万物复苏，大地一片新绿。花椒树与其它树一样发出稚嫩的新芽。阿爸忙着给花椒树打农药、除草、施肥。花椒树吮吸着春天的甘露，伸展枝条，开始长出一片片翠绿圆润的叶子，顶端上结满了小小的嫩嫩的花苞，像一颗颗绿宝石缀在叶中心。

   更为惊喜的是，这些花椒树还引来了不少山林中的鸟儿。鸟儿们有的在啄食花椒虫，有的在吸吮着花椒花的花蜜，有的纯粹来凑个热闹。

   清晨，我常常被悦耳的鸟鸣声叫醒。推开窗门，熹微的晨光从东方初露，房前屋后的花椒林里响起了清脆的鸟鸣声。接着，在我家屋后的花椒树上，在对面森林里，在潺潺流动的河水旁，各种鸟儿竞相亮开歌喉，展示各自的歌唱才能。这时，阿爸阿妈弄好早饭，催促着我们吃饭，尽快上学去。当他们送走我们几个读书娃娃后，荷着锄头、拿着镰刀，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忙碌......

   夏天风雨过后，空气是清新的。过了一段时间，花椒全部变成红艳艳的，像一朵朵小红花，把我家房前屋后装点得分外妖娆。这一切，都在表明忙碌的摘花椒时节已悄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