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燕

都说康定城因为有了水，更具灵秀之气，河流、湖泊、温泉……水，让小城多了一些柔情，让生活在小城的人心底多了一些眷恋。折多、雅拉两条河流穿城而过，成就了小城最美的景致。折多河滚滚由南而来，雅拉河缓缓从北而来，在郭达山脚下，它们相遇、交汇向东流去。城里，沿河的景物就在河水的涨落里转换着四季。

逆着两条河流而上，往南到老榆林，往北到二道桥，就是让康定人说起来就满满享受的温泉。康定温泉多，人们常去的就是这两处，这其中，又因为距离近和开发早的原因，二道桥的名气要大一些。

出康定城北门约4公里，就是二道桥温泉，温泉含硫，走近就能闻到它独特的味道。康定人叫温泉水为“硝水”，说温泉的气味是“硝水气气”。在二道桥泡了温泉后，皮肤上就会留有淡淡的“硝水气气”。

因为有温泉，康定人自然爱泡温泉。现在，虽然家家户户都能在家冲澡，但是大家还是喜欢去泡泡温泉，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天。冬天的康定城，冷飕飕的，街上只有匆匆的行人，但是在二道桥，在温泉的暖流中，人们一个个红光满面，如沐春风，泡了温泉，感觉被寒冷冻得缩着的手脚又能舒服地伸展开来，由内而外，被温暖包围，泡温泉是冬天里康定人最惬意的事。

特别是要过年的那段时间，来泡澡的人太多了，二道桥便开始通宵营业。因为，康定人在过年前都有要泡澡的习俗，寓意洗去旧年的尘垢，迎接新年的到来。携老扶幼到二道桥泡温泉，领好号牌后坐等喊号，等待的时间里，泡一杯茶，摆着龙门阵，小孩子在茶坊里跑来跑去，在人声鼎沸中二道桥会这样一直热闹到凌晨。

说起二道桥温泉的历史，就要从望江楼说起。清乾隆年间，打箭炉（康定旧称）同知符兆熊见这里温泉宜人，便修盖了一间简陋浴室，为方便浴者休息，又在旁边修了一处楼阁，取名望江楼。民国初年，在望江楼下又修建了一座双层排水、亭阁式雕梁彩绘的通天桥。后来，雅拉河上架起了几座桥，从北门出城，通天桥排第二位，便有了二道桥的叫法。

刘文辉在西康期间，又将二道桥浴池进行了扩建，在原望江楼下修建了一幢集旅馆、餐厅、茶座为一体的楼房，由国民党元老于佑任先生题名为“与点楼”。后来又进行了扩建，修建了10个小浴池，1个大浴池，10个小浴池分别按“复兴中华民族健身运动”10个字命名。一字一池，每个字又按顺序排成号，凡来泡澡的，都按字取号，喊字喊号入池，这就形成了二道桥独特的管理方式，并沿用至今。

解放后，浴池扩建成13个小池，3个大池，原来的10字口号不够用，恰逢抗美援朝，便用“各族人民大团结保卫世界和平”这句刚好13个字的口号来替代原来的10字口号，这个口号现在还在使用，所以，现在去到二道桥，仍然能听到如“族字五号，人字四号……”的响亮喊号声回荡在浴池的走廊里。

二道桥温泉的泉水自地下涌出，池水清澈见底，部分泉水涌出如同沸水，听闻曾有外地人还因此闹过笑话。一个内地小伙来二道桥泡温泉，因为是第一次来，刚进浴室的门，看见水咕咕翻滚，便失色大叫：“烧不得火了！水都开滚啰！”引得满堂大笑。

二道桥温泉的水，富含多种矿物质和微量元素，老一辈的康定人常说但凡有什么皮肤瘙痒、风湿、感冒等，去二道桥泡泡就会缓解，一身都轻松。二道桥十多个浴池，水温、水质又不尽相同，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选择，其中康定人对“族字”浴池情有独钟，多数喜欢二道桥温泉的都喜欢这个浴池，“族字”的水温要稍高一些，清澈的泉水从池底翻滚着喷涌而出，站在泉眼处，享受着水花的包围，像在轻柔地按摩，身心愉悦。

二道桥温泉依山傍水，从浴池的窗户向外望，一边是郁郁葱葱的山坡上被风吹动的树枝摇曳，一边是缓缓流淌的雅拉河泛着水花。无论春夏秋冬哪个季节，二道桥都有不同的景致，打动你的也许是春天满山的杜鹃，也许是夏天风吹树叶的哗哗声，也许是秋天多彩的山林，也许是冬天窗外落下的雪花……

在老康定人津津乐道的康定十景里，就有一景是属于二道桥的，叫温泉浴月。“每当秋高气爽，月朗星稀时，推窗望月，温泉氤氲，赏月沐浴成为康定人一大乐事。”光是想象，就觉得这样的二道桥一定很美，如果身临其境，肯定更美好，可惜，温泉浴月并不是时时有的，可遇而不可求。

记得，初学游泳的时候就是在二道桥。清晨，周围还静悄悄的，从停车场到温泉泳池的路上，只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和雅拉河河水的哗哗声。穿过浴池的走廊，就是游泳池，水面上雾气缭绕，透过这层好似白纱的水雾，可以看见玉蓝色的池水在轻轻荡漾，几处泉眼旁，向外喷涌的泉水开出了一朵朵白色的水花，温泉水的味道扑鼻而来，熟悉而安适，站在池边，就已经被温泉的暖流包裹着，身心放松下来。

踩着池底的木板慢慢走到池子中央，找一处大的泉眼，等泉水来按摩，是享受。还没开始游一圈，陆陆续续有叔叔、孃孃来晨练，他们一来，游泳池就开始热闹了，他们一圈一圈地游着，休息的时候坐在池边大声摆着龙门阵，看见我们这些初学的，还会来帮忙指点一下动作，热心又热情。

等温泉的服务员上班了，会给游泳健身的每人端来一杯牛奶和一颗鸡蛋，剥着鸡蛋，我们心里想的是二道桥餐厅的酸辣粉和抄手。这也是二道桥对于我们来说，另外一种美好。每次去二道桥一定要去吃一碗酸辣粉或者抄手，好像只有在那里才能吃到那种味道，朋友笑言多半是因为其他地方少了“硝水气气”。

在我们漫漫的人生中，许多人来了又走了、许多事被淡忘、许多地方再也找不到原来的样子。如果有一个地方，一直在那里，便会让人觉得记忆有了根，二道桥就是如此。看着留存在历史资料里1939年孙明经拍摄的二道桥，那些老式的房屋和桥梁虽然已经不在，但温泉还在，喷涌的泉水经年往复，二道桥的历史就在这泉水里荡漾，每一滴水，都是一段故事，都是一些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