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伯勋

    不久，辛亥革命成功，清王朝被推翻。甲宜斋趁民国初建，动荡不安，竟欲伺机而动。四川都督尹昌衡，派李方九领衔办理边务到炉，为平定地方，捕杀了其弟甲木龙光，甲宜斋更不敢回康定。亦有说，甲木龙光是赵尔丰杀的，康定县志办编印的《炉城风物》第二期所载的《清末民初的明正土司》（嘉拉降泽口述、县志办笔录整理）一文中就记述：“赵尔丰自巴塘、理塘、甘孜、道孚沿途收缴土司印信实行改流。进炉后，一个叫桑卡仑．阿甲呷绒丁真的人（属四十八家）向赵进谗言，赵尔丰对明正土司生疑，于当年冬季突然逮捕了甲宜斋的弟弟，大年十五在炉城南门杀头示众，收缴了明正印信，改打箭炉为康定府。”事实是，赵尔丰在宣统三年（公元1911年）五月收缴明正印信，六月便回到成都，八月武昌起义辛亥革命成功，四川于十月初七宣布自治，十一月初三赵尔丰在成都督署被杀。已死的赵尔丰怎么能够又在第二年的大年十五在炉城南门杀甲木龙光的头呢？况且，改打箭炉为康定府，也是四年前即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的事，并非在杀甲木龙光之后。所以，此说显然不确。而李方九捕杀甲木龙光，较为可信。至于说，甲宜斋得知其弟被杀，意欲复仇，派阿甲呷绒和扎巴土百户扎托本、武官张喜锡等到雅江截击清兵和到丹巴组织十八土百户人马攻打炉城，结果阿甲呷绒和扎托本在河口与清兵相持一个多月，最终打不过装备快枪的清兵，阿甲呷绒逃到山中，藏在一家人的柜子中，被捉住剥皮示众，扎托本亦兵败投河，张喜锡则在大泡山上被不满的土兵杀死，复仇终未得逞。后清兵驻进土司官厅，对官厅大势洗劫后付之一炬，将其化这灰烬。这些也应是民初之事，当发生在李方九驻炉之时。

民国初建，局势动荡，藏军趁机大举东侵，一度攻占盐井、巴塘、里塘等二十余县，后经四川尹昌衡、云南蔡锷两都督分别从川、滇率军共击，方收复其地，始将清末川滇边务大臣经略已具规模的西康，改为川边特区，设置镇守使。民国五年（公元1916年），由殷承谳入康任川边镇守使。殷认为甲宜斋长期在外，不回康定是个隐患，就让康定天主教主教法国人倪德隆和康定商会总理姜联五去作甲的工作，劝其回康，允诺只要他回来以往之事概不追究。经倪、姜两人斡旋，甲宜斋回到了康定，为让其安心，殷还委任他当了“总保”。

民国六年（公元1917年），殷承谳去职，由陈遐龄继任。就在这年的７月，康藏间又发生纠纷，这是继民初之后藏军的第二次侵康。起因是驻类乌齐的藏兵越界割草，被边军捕杀，藏军借此大举进攻，类乌齐、昌都、恩达、贡觉、同普、武城、宁静以及金沙江以东的德格、白玉、邓柯、石渠、瞻化被相继攻占，边军营长张南山抱着机枪投江自尽，统领彭日升被俘囚解拉萨。形势危急，川边震惊，陈遐龄民忙派出充宝琳、姜郁文和陈启图为其代表，上京告急请愿，当时的民国大总统徐世昌命外交部同英国公使交涉。经再三交涉，与事变背后唆使者的英国人取得默契后，总统下令停战，善后事宜由康藏双方派员就地谈判解决，并由英国驻宁静副领事台克满出面“调停”。陈遐龄认为甲宜斋的土司之位虽已革除，可“明正”的影响在康区依然很大，于是便指派甲宜斋和康定县知事韩光均为代表，同藏方谈判。最终双方达成边、藏停战条约十三条和停战退兵条约四款，藏兵退出甘孜县境，而邓、德、白、石四县则由藏方管辖。这自然是英国人所愿看到的“调停”结果。

陈遐龄对甲宜斋始终存有戒心，总想寻机治他。一次，一回民商人从磨西面翻雅加埂，经榆林宫回康定时，在雅加埂上遭到夹坝（土匪）抢劫。此时甲宜斋正好在榆林宫“泡水”（洗温泉），他并不知此事。陈遐龄镇守使政府却诬指是甲宜斋所为，派兵包围其住所，将其抓捕，关进北门康定县知事衙门的监狱。

在监狱里一关就是半年。甲宜斋一想到弟弟的惨死，就寝食难安，深恐重蹈覆辙，遂与家人密议，设法逃走。首先以重金买通狱卒，将打算通到外面最忠于他的木菇娃部落。约定，甲在监狱墙上挖洞逃出，木菇娃的马队在监狱外面接应。

   哪知，到时忙中出错，监狱墙上的洞挖好了，甲宜斋先将外面送进来的那支二十响手枪装到打茶用的浆桶里，不料他那笨重的身子在拖着浆桶钻墙洞时，手抢落地走火。在墙外接应的木茹娃，以为是走漏风声，被汉兵发现了，吓得掉转马头就跑。甲宜斋钻出来后，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四周已没动静，像头笨猪似的往

   日的土司老爷，只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沿着雅拉河往上跑。此时，被枪声惊动的官兵，立即追了上来。甲宜斋绝望了，就从“嘎乌”中摸出早已备好的“升天”的药丸，在漆黑的夜色中吞下，倒在雅拉河边，称雄炉边五百余年的“明正”最终划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