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2年09月23日
◎董祖信
任乃强老先生于“(民国)27年(公元1938年)冬间,赴泸(定)避冷,得信步流连,遍履全境。”在得妥一“梁柱敝败”的小庙——铁桩庙内发现了嵌于墙壁上(乾隆五十一年岁次丙午,公元1786年)的一通石碑,并对碑上文字记载如下:“永垂万古(从右到左,横刻)
乾隆五十一年大限地动山崩石立
作山一皮今洞子节水九日五月
十四鸡明(鸣)出水(从右到左,竖刻)
铁莊土主太保娘娘尊神土地莊患金身(中偏右,竖刻)
会首吴德玉 吴应龙 李宗(竖刻)
四川雅州府沈边长官司余为”(《任乃强藏学文集》)(左,竖刻)。“此碑苟非有人解说,决难晓其意义;既晓其义,则一有价值古物也。碑意谓:乾隆五十一年大旱。已,忽大地震,山崩石裂。金洞子(今花石包附近)地方岸山坐陷,阻塞大渡河水。金洞子以上,积水九日。至五月十四鸡鸣时,河水始冲开积塞,向下游泻去。土人以为神力,特为铁桩土主夫妇,与庙前土地神装换金身。特请沈边长官司余,镌碑垂世也。(《任乃强藏学文集·泸定考察记·铁桩庙》)”由于当年铁桩庙矮小破败,石碑又嵌于墙上,光线较暗淡,石匠刻工不甚精细,任老将“壇神”误抄录成“尊神”(见石碑照片)。
“两百余年前巨灾,赖此鄙俚碑文传出。又惜以测知当时边地之文风。又可知乾隆以前此间已开金矿。又可知其时得妥仅吴、李等姓,无山、陈诸族,故此碑为有价值之物也。”(《任乃强藏学文集》)由于任老将碑文中的“众堡发心:魏元龙、陈文坚、陈文明、李石範、吴文忠等”一些内容抄掉了,就使得他的《铁桩庙》一文最后一段的最后一句话(“又可知其时得妥仅吴、李等姓,无山、陈诸族。”),失去了正确性。
《任乃强藏学文集》中的《泸定考察记》,为解放后《泸定县志》的编撰提供了重要依据,是泸定文人学士最爱阅读又很难找到的书籍。上个世纪60年代,我写《话说“老丙午”年》一文,首先要找的重要依据就是任老《泸定考察记》中对铁桩庙石碑的记载。由于没有书,我只好到四川省档案局找到泸定老乡周文林先生,复印了《康导月刊》上连载的《泸定导游》。《任乃强藏学文集》等书,是任老留给康巴人民的宝贵财富,我们应当珍惜和认真阅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文物的出现,我们发现任老《泸定考察记》书中对铁桩庙《碑文》记载有遗漏和误录。在此我们首先附以原石碑照片以供读者对照阅读和参考。
解放后,得妥铁桩庙石碑几经辗转,最后由泸定地震办运送到泸定县文物局保管。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到县文物局,正赶上他们在保管室清理文物,有缘目睹得妥铁桩庙“石碑”。该石碑:长95厘米,宽44点5厘米,厚8点3厘米。顶部从右到左横刻“永垂万古”四个大字。碑中间竖刻“铁桩土祖太保娘娘壇神土地莊患金身”。右边头行竖刻:“乾隆伍十一年大限地动山崩石立”,二行竖刻:“作山一皮今洞子节水九日五月”,三行竖刻:“十四鸡明出水”。左边一行竖刻:“会首吴德玉 吴应龙 李宗富”,二行上边竖刻:“众堡发心”。下竖四行:一行下刻:“魏元龙 文坚”;二行下刻:“陈公 文明 吴文”;三行下刻:“陈公 吴文忠”;四行下刻:“李石範 吴文”;最后一行与右边首行对称,刻“四川雅州府沈边长官司()加三级二次余为”,全碑共108字。笔者系泸定人,小时候就听老前辈们讲:“‘老丙午年’大地震,摩岗岭垮塌了半匹山,把大渡河水堵断了10天,人们坐在‘皇桥’上洗脚。”按干支记年法,60年就是一个丙午。这个‘老丙午年’,究竟是何年?问了很多老年人都不知道。《泸定考察记》五十七《铁桩庙》一文面世,这个问题解决了。“人们坐在‘皇桥’上洗脚”是传说中的‘夸张’。据《余氏家史》记载:“乾隆五十一年五月初六日午时,地震。房屋俱坍塌。摩岗山坍压塞,河水倒流至大坝,势若湖海。十五日丑刻,始冲开而去,将田地房屋冲没大半。是年修复宜牧堰田。……”得妥铁桩庙石碑《碑文》撰写者除错别字外,有三点错误:一、“作山一皮金洞子。”乾隆五十一年(丙午),磨西大地震,垮塌的不是金洞子山,而是大渡河西岸的摩岗岭(垮塌处和堰塞湖边沿痕迹,至今尚存,清晰可见。);二、两个陈公下面应该是文坚和文明,即陈文坚、陈文明。三、三个吴文下面只有一个‘忠’字,一般不会有3个‘吴文忠’或两个‘吴文’和一个‘吴文忠’,可能就是‘吴文忠’一人,或者还有一个‘吴文’。
一向致学严谨的任老,1939年到泸定得妥考察,时年45岁,应该是年富力强,视力也好。他在抄录古碑时,对个别模糊不清的字一般都要反复琢磨。怎么会把“壇”神的“壇”字误录为“尊”字。更不会在会首一行,把“李宗富”的“富”弄掉,成了“李宗”;在会首一行左边把“众堡发心:魏元龙、陈文坚、陈文明、李石範、吴文忠等,全漏记了。”同年,他在化林坪抄录杜汝崑所撰好几百字的《新建化林坪都城隍祠碑记》,全文才错了一个字。以笔者揣测,当时一定是位粗心大意的人在庙内念碑文,任老在光线好的庙外作记录所致。好在当年的“石碑”已经找到,对漏记、误录的文字内容,可以根据碑文进行补充和更正。
在结束本文的当天,笔者再次到泸定县文物局,用卷尺量了该碑的长、宽、厚,并借助放大镜认真读完碑文,进行拍照后才离开。由于任老在前面对《碑文》已作了准确的解读,文尾不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