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文

自小金县沿峡谷而下，就到了丹巴地界，沿途虽然不时见到石垒的藏房，偶尔还可见到高碉，但这一带还不属青藏高原，是高原与邛崃山脉的交汇之地。从丹巴县城西侧一条峡谷里西行，从不到2000米的峡谷上升到3500米的格达梁子山顶，翻过去，到达道孚县境，就算进入青藏高原的东沿了。

去格达梁子的山谷长有80多公里，下段叫牦牛河。道路在峡谷的河边弯来拐去，两侧的山崖陡而险，壁立千仞，许多时候，头顶只有一线天。山岩是铁黑色的，庄重而巍峨，以亿万年无语的沉默伫立着，岩石的缝隙里生长着巨大的松树，枝柯高举在空中。河谷低处，灌木茂密，绿意浓郁。河水在谷涧巨大乱石间跳荡、奔腾，以其恒久的耐力，无休止地冲刷、撞击、雕琢着这些来自洪荒的巨石，溅起雪白的浪花，如泻珠玉，发出持久不懈的轰鸣，响彻山岩，如天籁华章。这里就是被称为“天然盆景”的地方：奇峰高耸，林木蔽日，溪流奔泻。驱车在长长的峡谷里左拐右拐，在浓荫中行进，在激流轰鸣中行进，在巨崖的挤压中行进，如置身于绿色的迷宫。

沿峡谷上行一个多小时，在一个相对开阔的谷涧，豁然亮出一片红色，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红石谷。河两侧滩地上，高低错落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铁红色石头，灿烂夺目。不知什么原因，石头表面有层浓郁的红色，形若绒布，浓郁如矿物颜料。这些巨大而密布的石头，经过河水执着而恒久的削切打磨，已失去棱角，露出石头的富有个性的肌理。大约是含铁的缘故，竟然罩上这么一层红色的外衣。红石鲜艳夺目，让人激动。它在山谷里静静地展示一种寂寞之美、艳丽之美，仿佛在倾诉大自然远古的信息，倾诉神秘的传说。这些富有灵性的红石，以它的苍老之身、童稚之颜，在让我们观赏、琢磨的同时，也让我们想象、感叹，让我们思绪翩跹。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河谷，红石、黑岩、绿树、河水共同构成了一幅瑰丽的画卷。

沿峡谷继续上行，偶尔在豁亮开阔的山弯能见到一幢幢石砌的藏房，主楼高大，旁有小房，构成了一个个院落。这些藏房全由石砌，平顶，显得坚固、庄重、高大。这是嘉绒藏族的石砌房，掩映于树丛中，颇有几分神秘。看到这些藏在深山皱褶里的藏寨，我就想，几十年前几百年前，没有公路没有汽车，这地方是如何与外界交流的呢？生活在这里的藏族人，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把生命交给了大自然，不得不受控于大自然，这也许就是他们早期信奉的万物有灵吧。

沿河谷上行三个小时，山形变得舒展开阔，山顶林木稀疏，出现大片的草场，这就是3500米的格达梁子了。山顶雪风猎猎，寒意逼人，停车观望，居高临下，好一派高原风光。这时候，才真正领略到豁然开朗这个词的美妙。向东眺望，山如波浪一层层向远方铺展开去，向南望，一座银白的雪峰突兀于云雾中，那就是雅拉雪山了，海拔5820米，是《格萨尔王传》史诗中的四大神山之一，山形线条柔和舒缓，峰顶千年古雪银白闪亮，山上还有多条冰川、多处飞瀑、多个湖泊和多处草甸，可惜距离遥远而不能目睹。这是座极为优美的雪山，据说，从北面塔公方向望去像莲花宝座，从西面望去如弥勒佛端坐云端，从道孚方向望去，又似一顶皇冠。神山下有一个湖泊，据说1976年湖里曾奇迹般地盛开出莲花，远近的人都来朝拜，至今还有当地信众一直把花瓣供奉在神龛上。雅拉雪山是涉藏地区闻名的山，是大雪山脉第二高峰，与贡嘎雪山相对而立，有东方白牦牛之称。藏传古籍《神山志易入解脱林之道》将该山称为“第二香巴拉”。香巴拉是佛界理想中的彼岸世界的一个王国，那里雪山耸立，草地连绵、森林浓密，牛羊肥壮、骏马无数，那里平静安详，人们没有贪念而富于理性……称雅拉雪山为第二香巴拉，这算是对这尊雪山的最高赞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