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9年06月19日
《“大哥 我终于 找到你了”》续
北京小汤山,空军航空博物馆,有一面纪念墙。
这不是一面普通的纪念墙,它建于2009年,由英模墙和英烈墙组成,先后镌刻了为人民空军建设发展,做出卓著功绩的200多名英模人物,以及1779名英勇牺牲的飞行员和空勤人员烈士。每个名字,都是一座丰碑;同时,也是一段令人心痛的悲壮故事!
那一行行英雄的名字,标定了空军精神的制高点。在那里,英雄不再是一个抽象的符号,而是具体的有思想、有情感的生命个体,这是人民空军对历史上每位流血牺牲英雄的尊重。
在这面英烈墙上,康定“空军墓”9名烈士的姓名镌刻其上。1952年空军13师37团魏雄英机组9名人员驾驶运输机执行空投飞行任务,不幸在康定地区撞山坠毁、英勇牺牲。康定有关部门为这9名烈士建立了“空军墓”。
时光流逝,记忆永存,让我们透过光辉的英烈墙,聆听英雄的故事,仰望永驻在云端的不朽英魂。
◎本网记者 谢臣仁 文/图
A矫健雄鹰
飞越“世界屋脊” 翱翔万里长空
冲天披肝胆,胸中担昆仑。英雄们深知每一次飞行就是一次战斗冲锋,每一次升空便是一次生死考验,但牺牲挡不住责任与梦想,纵然喋血长空也要一飞冲天。这就是中国人民空军。
查阅《中国空军百科全书》,该书详细记载了中国人民空军英雄们为了进军西藏和开辟拉萨航线做出的贡献——
1949年底,全国大陆地区只有西藏地区和西康省的部分地区尚未解放。为了完成祖国统一大业,1950年1月,党中央、中央军委决定进军西藏。1950年3月下旬,进军西藏的陆军先遣部队一部共2400人进驻西康省省会康定(1951年后省会为雅安),因公路不通,物资补给困难,一时粮草断供,人员靠挖野菜、捕田鼠充饥,18军军长张国华向中央发电报请求紧急援助。3月30日,毛泽东主席指示空军立即派飞机空投粮食。
此时,人民空军领导机关(空军司令部)刚刚成立4个月,百事待兴,空军尚未组建运输航空兵部队,只有一个隶属华北军区航空处的空运队,该队成立于1949年10月初,只有装备陈旧的C-46型、C-47型飞机12架。为了完成进军西藏的空投任务,空军指令华北军区航空处挑选较好的2架C-46型、1架C-47型飞机,配备相应的机组人员,于1950年4月2日飞抵四川新津机场。这3架飞机连同西南军区航空处接收的4架C-46型飞机,以及后来又从北京增调的3架C-46型飞机,组成西南军区空运队执行空投任务。1950年11月,以该队为基础组成高空运输团,1951年4月扩编为空军第13师。
有“世界屋脊”之称的青藏高原,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空气稀薄,地形险要,气候恶劣,此前一直被视为“空中禁区”。要在这里开辟航线,执行空投任务,是一场十分严峻的考验。面对重重困难,空运队采取逐段试航、逐步延伸航线、分段前进的办法,首先执行新津向康定的试航任务。1950年4月15日,试航成功,飞机穿越险峻的康定山口,飞至康定上空,给断炊的18军部队空投了粮食和其他物资,实现了人民空军历史上第一次空中运输支援,开辟了新津至康定的航线,解决了地面部队的急需,同时也为继续延伸高原航线开辟了途径。1950年5月7日试航甘孜(县)成功,成功开辟了新津至甘孜的高原航线。接着,空运队以最大出动量,连续两天向甘孜、康定空运、空投粮食2.3万公斤,有力地支援了在雪山峻岭中严重缺粮、艰苦进军的地面部队。1959年,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了由著名演员于洋、赵联、秦文等主演的电影《飞越天险》,真实地再现了这段历史。
1952年11月,康(川)藏公路通车至昌都,进藏部队的后勤供应开始好转,空军为进藏部队空投物资的任务遂告结束。在两年零七个月的时间里,空军支援进军西藏,在康藏高原共开辟航线25条,执行试航、空投、空运任务,共出动飞机1282架次,向康定、甘孜、巴塘、丹巴、卡贡、昌都、边坝、太昭等地陆军部队空投各种物资232.6万公斤。空军部队指战员充分发挥积极性、创造性和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圆满完成了任务,为进军西藏做出了重要贡献,而且为以后在西藏高原修建机场,通航拉萨,以及发展西藏的航空事业提供了宝贵的经验。任务期间,空运部队涌现出24个先进集体,有312人立功受奖,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乃至生命的代价:魏雄英机组9名同志在康定附近遇难。
B折翼康定
雄鹰陨落贝母山 英魂安息“空军墓”
“魏雄英机组9名同志在康定附近遇难”说的就是康定“空军墓”的9名烈士。
据中国人民空军博物馆“空军英烈墙”《空军空勤烈士和牺牲飞行人员名录》的编录者之一,曾任空军司令部军务部副部长、空军7军副参谋长孙培新介绍,1952年6月7日,空13师37团中队长魏雄英驾C-46型8005号机,由新津机场起飞至昌都地区执行空投任务,空投完毕返航的飞行高度为6000米,过康定后约10分钟,地面与飞机的联络中断。事后查明,该机在大渡河东10公里处,与海拔约5700米的贝母山相撞失事,飞机报废,机组飞行人员5人、空投员4人全部牺牲。
据孙培新提供的材料,这9名烈士为——
中队长魏雄英,1923年出生,广东五华县横陂镇近江村人。1944年夏考入国民党中央空军军校第23期,翌年春被选派出国学习,后赴美国蒙哥马利、圣安斯洛、兰道夫、菲尼克斯等空军基地,接受空军理论和初、中、高级飞行训练。1947年春回国,任国民党空军第10大队101中队少尉飞行员。1948年11月,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接受任务向其胞兄魏崇良(国民党空军第一署署长,后任国民党空军上将)策反未遂。1949年2月19日,魏雄英根据中国共产党相关组织的决定,与徐骏英、张镭、赵昌燕等人,从上海驾驶C-46型飞机飞抵济南,任东北老航校飞行员、华北空运队飞行员等职。1950年3月24日在北京受到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彭德怀等中央领导的接见。后任空13师37团飞行员、中队长等职。
飞行员张世光,1930年出生,河北临漳县东前坊表村人。1949年6月入伍,曾任二野军大学员,1949年9月入长春预总,同年11月入航空学校,1950年11月毕业于七航校1期甲班。任空13师37团飞行员。
领航员温克民,1933年4月出生,山西文水人。1950年12月入伍,1951年1月入张家口华北预科总队,同年3月入七航校,10月入二航校,12月毕业于该校领航2期甲班。任空13师37团领航员。
通信员吴光幼,1931年出生,江苏武进人。1950年1月入伍,曾任空军杭州预科总队学员。1950年7月入七航校,同年11月入二航校,1951年5月毕业于该校通信1期甲班。任空13师37团通信员。
机械师魏国宾,1925年出生,山东临沂人。1949年6月入伍,曾任上海空军部机械员,杭州空军办事处机械员,衢州航空站机械副队长,西南空运大队机械员,空13师37团机务助理员。参加了开辟新津至懋功、新津至昌都的试航,荣立一等功两次。
空投员殷大生,1926年6月出生,河北内丘县东北岭村人。1948年1月入伍,曾任西南军区警卫团战士,空13师空投队空投员。
空投员杨友才,1928年出生,贵州普安人。1949年8月入伍,曾任二野11军31师91团战士、18军战士,空13师空投队空投员。
空投员武爱岁,1926年出生,河北元氏县东张村人。1948年1月入伍。曾任西南军区警卫团战士,空13师空投队空投员。
魏雄英机组还有1名空投员,至今未得到确认。
据曾任空13师机务处副主任的黄冈回忆说,魏国宾业务好,是团里的技术骨干。1952年6月6日,8005号飞机 “红油”(液压系统)有问题,检修后,第二天飞行时,魏国宾没有让原机械师登机,而是自己登机了,结果飞机失事。
当时,西南军区和空军13师只知道飞机失事了,但不知道具体地点,直到第二年农历5月(1953年6月),高山雪水融化,飞机轮胎被水冲下山,被当时的康定县(2015年撤县建市)昌坝村村民发现后并逐级上报。西南军区派出工作组,在康定贝母山发现了失事飞机残骸和牺牲机组人员遗体,康定县相关部门在康定瓦斯沟(小地名)为牺牲烈士建造“空军墓”,凭吊和缅怀9位烈士。(本报6月18日第五版详细报道)
据长期从事军抚工作的康定市民政局工作人员赵志明介绍,“空军墓”最初为9座,在现康定市姑咱镇下瓦斯村仰天窝(小地名),每个墓前立有木质墓碑。2008年2月27日,因响应国家建设,“空军墓”搬迁至原址三百米远的地方。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木制墓碑已经腐烂;坟墓搬迁后,9座坟墓合为一座“空军墓”,并立了石碑对烈士事迹作了介绍。
C致敬英雄
一个不少载史册 追寻脚步从未停
在空军航空博物馆的英烈墙“一九四九年十二月至一九五九年十二月”牺牲人员名录中,魏雄英机组“空军墓”牺牲人员名列第二十六列第一名至第二十七列第二名,名单为“魏雄英、张世光、温克民、吴光幼、魏国宾、殷大生、宋志何、武爱岁、范XX(或范X)”。英烈墙1779个牺牲名单中只有魏雄英机组最特别,机组里有1名空投员只知其姓范,至于是范XX”,还是“范X”,无从得知,成了一名“无名英雄”。
作为“空军英烈墙”《空军空勤烈士和牺牲飞行人员名录》的编录者之一,孙培新不希望“英雄无名”成为一种遗憾。
孙培新告诉记者,魏雄英机组飞行人员的名单为魏雄英、张世光、温克民、吴光幼、魏国宾5人,但空投人员名单始终未完全确定。2010年起,在空军机关的支持下,孙培新一直在寻访魏雄英机组4名空投人员的名单。
2011年,孙培新辗转在郑州找到了曾任空13师空投排长的赵家文。他提供了魏雄英机组空投员殷大生、武爱岁、宋志何、范某某等4人名字。经查找,在河北元氏县和内丘县分别找到并证实了武爱岁、殷大生烈士,另二人没有得到证实。
2017年5月16日,孙培新来到康定市姑咱镇下瓦斯村寻访“空军墓”,看到坟前墓碑内容为:“一九五一年,原西南军区空军部队九位战士在解放西藏执行空运物资任务时,于三合乡贝母山飞机失事遇难,葬姑咱镇下瓦斯村仰天窝。此前有木制墓碑,年岁久远,荡然无存。经查证,现存魏雄英(飞行中队长,女)、杨友才、吴光勇、魏国宝、殷大森等五位烈士。二00八年,为支持国家建设,烈士骨骸按原序迁现址合葬,勒石立碑,彰显后人,以慰英灵。”
根据孙培新掌握资料,碑文记载有多处与空军航空博物馆资料存在不符。一是牺牲时间应为“一九五二年”,而不是“一九五一年”;二是魏雄英性别为男,魏雄英机组没有女性;三是“吴光勇、魏国宝、殷大森”姓名有误,应为“吴光幼、魏国宾、殷大生”;四是出现了“杨友才”这个新名字。
据孙培新反映,当时他询问了2008年参与“空军墓”迁坟的康定县民政局相关工作人员,墓碑上信息的“信源”,相关工作人员说是走访群众和查找资料确定的。
对于以上情况,孙培新表示,时间是可以确定在1952年6月7日,至于魏雄英的性别,推测是因为名字“女性化”所导致。据三个最先发现失事飞机村民之一、三合乡昌坝村89岁村民杨高清反映,由于飞机失事近一年后才找到的,飞行员遗骸已经辨认不清,当时在失事飞机里找到一份文件(推测是飞行日志),文件被西南军区带走,说有个叫“魏雄英”,估计是根据名字判断是女的。这为孙培新的推测提供了佐证。
至于“魏国宾”误为“魏国宝”,孙培新推测当时是繁体字,“宝”和“宾”相似而造成“笔误”。对于“吴光幼、殷大生”误为“吴光勇、殷大森”大概是因为读音相似或相近而形成“同音字”。这些都是因为线索有限、信息不对称造成的“误会”。
对于新发现的杨友才烈士,孙培新告诉记者,2018年1月,他在贵州省黔西南州普安县找到相关线索和证据,有待上报再进一步核定。
至于英烈墙中魏雄英机组是否有烈士“宋志何”,有待进一步核实。由于是战争年代,牺牲人员很多,不排除宋志何烈士是其他“空难”中的牺牲人员而误认为是魏雄英机组“空军墓”牺牲人员的可能,这将有待进一步追寻。
英雄不能“无名”,孙培新说,“空军墓”的其他8人信息已经确定,当前最需要做的工作是寻找烈士“范XX(范X)”。由于时代久远,空军13师番号已撤,寻找工作肯定十分艰难,但再难,也要想尽办法找到,牺牲飞行人员英名将一个不少永远载入空军史册!
已经转接承担军抚工作的康定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局长谭易康表示,“空军墓”即将迁至新建的康定市烈士陵园,在搬迁之前,退役军人事务局一定会进一步查实,让“空军墓”信息准确无误。同时,康定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将与孙培新一道,继续寻找烈士“范XX(范X)”。他也希望“空军墓”烈士家属能提供线索,共同为追寻英烈划上圆满句号。
追寻不停步,英名载史册。英雄,是一个民族历史天空中灿烂的星辰。仰望云端不朽英魂,让我们追寻他们、铭记他们、缅怀他们,让他们永驻我们心中。
相关链接:空军英雄纪念墙
2009年初,空军党委决定在空军成立60周年之际,在中国航空博物馆兴建空军英雄纪念墙等雕塑景观群,为中国空军重大节庆活动和广大民众提供一个缅怀英雄、祭奠英烈的场所。雕塑景观群依地势而建,分布在馆区的南北轴线上,长380米,宽60米,由南向北依次为“蓝天魂——英雄纪念墙”、英雄大道群雕和利剑主雕塑。
“蓝天魂”主雕塑正面,象征过去、现在、未来三代飞行员的巨型石刻头像并肩而立,目光炯炯地凝望着天空。向两翼伸出的英雄纪念墙,一面为英烈墙,镌刻着人民空军组建以来在作战和训练中牺牲的1779名飞行人员的名字;一面为英模墙,镌刻着被中央军委和空军授予荣誉称号的263名英模人物的姓名和称号。英烈和英模组成了人民空军飞翔的双翼,他们以舍生取义、忘我奋斗等方式,标定了空军精神的制高点。
自2010年11月11日以来,每年空军成立纪念日,空军都会在这里隆重举行向英雄纪念墙敬献花篮仪式,缅怀为人民空军建设事业英勇献身的先辈和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