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9年01月31日
飞向格萨尔 飞向雪山之巅
◎赵丹 文/图
“校飞045,准备落地”,机长于亚超对着耳麦发出信息。他将操作杆缓缓向后拉。这架奖状C680校验飞机开始进近落地,机舱内的噪声忽然变大,窗外是连绵不绝的雪山,与天边的白云连成一片,在明媚的阳光下让人睁不开眼睛。
200米,50米,10米,地面越来越近。在四川甘孜格萨尔机场的草坪上,一群穿着红色藏袍的小朋友向飞机跑过来,挥舞着双手欢呼雀跃。飞机着陆,缓缓滑行、停稳,欢迎人群蜂拥而上。舱门打开,耀眼的阳光泄入,机长于亚超和薛凯站起身,拽了拽笔挺的制服,走下舷梯。
海拔4068米,气温零下10摄氏度,甘孜格萨尔机场,闪光灯令人晕眩,洁白的哈达随风飘舞,红色条幅上“预祝甘孜格萨尔机场校飞成功”几个字异常鲜明。这是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继康定机场、稻城亚丁机场之后的第3座机场。当喧闹的人群围着这架身躯虽小但意义非凡的飞机合影时,飞行校验员曹飚一个人来到跑道上,拍下了皑皑白雪上的第一道轮胎印……
离家十天 一路向西
2018年12月7日一早,中国民航飞行校验中心9300号飞机降落在四川达州机场。他们以达州为基地,开展为期一周的甘孜格萨尔机场投产校验。校飞045是此次校验的代号。投产校验,是机场开放和航路运行的基本前提,校验目的是保障通信、导航、雷达等设施设备符合运行标准。校验机组往往是一座机场的第一位客人,但同时也是在任何设施设备都不完善情况下的“开路先锋”。
这支由两位飞行员、一位校验员、两位机务、一位航医组成的队伍于2018年11月27日就从北京出发,已经在贵州荔波、黎平、陕西西安,四川九寨、阿坝红原进行了校验作业,这是他们离开家的第十天。这一天达州下着蒙蒙细雨,气温接近零度,机组等待着出发的命令,却因为风速超过了起飞标准,该天的计划只能作罢。这是校飞工作中太常出现的情况,“校飞工作完全要看天气,常常预计十天的工作一拖就是半个多月”,机组告诉记者,“说不定等我们回北京就是2019年了!”
12月8日,雨停了。早晨9时整,校飞9300号飞机从达州起飞。这架飞机只有5级台阶,机舱内有些狭窄,需要弯腰通过。驾驶舱后有10个座位,最右侧第一排是校验员专座,一台校验电脑连着小桌板就是曹飚工作的地方了,他可以通过耳机与前方飞行员、地面塔台保持通信,发出校验科目的指令。
“欢迎加入我们欢乐机组!”曹飚笑道。虽说平时机组成员之间都喜欢互相打趣,但飞机一起飞,所有人马上进入工作状态,收起了欢声笑语。
机长于亚超向记者展示了格萨尔机场示意图,“现在我们手里的只有这些简易草图,校飞就是要不断飞行,通过计算校正每一个数值,最后给机场出具一个校验报告,让他们进行调整。”校验飞机就像是一支画笔,在还未成型的草图上修改、着色,一点点完成整幅画作。
一个小时后,飞机进入藏区,此时随机航医孔永哲开始密切关注机长身体状况,“飞行员在高高原很容易产生缺氧、高原反应、发烧等症状,我要随时给他们进行身体测试,一旦有问题马上换人,确保飞行安全,也可以为什么样的飞行员能飞高高原提供一些标准。”孔永哲解释。
绝世美景 暗藏危机
从高空中往下看格萨尔机场,不由得感叹它的巧夺天工。它隐藏在在连绵陡峭的雪山之间,建在一座相对平缓的山峰之上。这样的地貌对常人来说是绝世美景,对校验机组来说却暗藏危机。
刚刚到达甘孜县城上空,困难就出现了。校验飞机全靠目视降落,但此时天色陡然变暗,下起了小雪,导致飞机无法下降。于是曹飚果断决定直接开始校验科目,“我们先进行圆周飞行”。圆周飞行指的是飞机进行大圈绕飞,曹飚需要在这个科目中采集导航信号,确定基准径向的方位角度,地面就可以据此调整信号,设定地面监控器告警门限值。
飞机深入崇山峻岭的无人区,与一座座险峰擦肩而过。校飞就像先行探测兵,没有完善的导航系统支持,在飞机从未来过的地方试飞,不确定的因素很多,谁都说不出会有怎样的危险,别看坐在飞机上很平稳,但其实是一部惊险大片。“普通航班是不会飞到这种地方的,但我们为了测试极限值必须飞到每一个偏僻位置。”曹飚边说边趁着闲暇时间拍摄窗外的风景。
大约一个小时后,天空转晴,飞机准备下降,机长于亚超和薛凯戴上了氧气面罩,这是在超过海拔3500米的高原地区飞机降落时对飞行员的规定,以避免因缺氧造成身体失能。11时20分,飞机降落在格萨尔机场。
当飞机再次起飞后,曹飚发出指令“盲降9300,开始作业。”因为天气原因,盲降,也就是仪表着陆系统,在这样的高高原机场是飞机必须依赖的落地导航技术。在投产校验中,校验飞机就要通过一次次地试飞测试盲降系统的精确度,一次次修订数据,使其万无一失。
然而,在第一次进近飞行测试中,机组就遇到了麻烦。曹飚发现自己计算出来的跑道入口与下滑台之间的距离应该是318米,而机场给出的数据却多了17米。因为这17米的误差,飞机无法进近,这一次的盲降测试失败了。曹飚蹙着眉头,又重新计算了几遍,自己算的没有错,那一定是跑道原始数据出错了!这可不是小事,“就像跳远一样,你要恰好跳进沙坑,就要计算好距离,否则就会落在沙坑外面。”曹飚解释,“我们的工作就是给航班做试验,如果有一点点偏差,飞机就有落在跑道外的危险。”
因为这一个误差,当天的校验工作无法继续展开,飞机于下午15时开始返航。一路上,曹飚和飞行校验中心副主任魏刚面色严肃,两个人一直在探讨造成这种结果的几种可能性。飞机一降落达州,曹飚马上与机场和设备方通话,“天快黑了,请机场派人尽快核实数据”!
极致体验 极限挑战
12月9日,天气晴朗。格萨尔机场已经于清晨调整了数据,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可以重新进行盲降系统测试了。早晨10时40分,副驾驶薛凯的耳机里传来曹飚的指令“薛凯,做一个极化!”飞机突然迅速向右翻转了30度,又迅速向右边翻转30度,记者想起了电影里的飞机左右翻飞的场景,原来是这般感受。所谓“极化”就是测试飞机大幅度侧身时是否影响地面信号的接收。
头晕刚刚有所缓解,进近拉升测试就开始了。记者正面朝机舱内,感觉到飞机迅速下降,又在一瞬间起飞了。“好!盲降9300,再来一次!”曹飚看到比起昨天准确许多的数据,高兴地指挥道。
记者在机长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来到驾驶舱,紧紧抓住扶手,准备亲眼看一次进近拉升作业。只见薛凯将操纵杆掰下,跑道在视野中越来越近。记者感到手心里出汗了,心跳加速,马上要落地的一瞬间,薛凯迅速拉起操作杆,机头突然朝上,眼前的景象从地面变成了蓝天,恢复了平稳。“怎么样,还可以吧?”机长回头笑着说。呼出一口气儿,记者回头看到同行记者冲进卫生间吐了,机舱里发出了一阵笑声,“我们这个飞机坐着可不舒服,十个人里有八个人都得吐。”曹飚笑着说。
对于随行记者来说,这样的体验实在难得,是极致的体验。但每天在飞机上超过5个小时的颠簸,而对于机组来说,就是最日常的工作,冬季在海拔4000米的高高原作业,对身体、心理都是极限的挑战。
校飞的休息条件更是一般,飞机就是大家“移动的家”,休息时只能在长度不足一米的座位上打个盹儿。在校飞时,因为机场航站楼还未建成,中午用餐只能由机场做好饭菜送过来,大家在一间临时板房里支一张桌子吃饭。板房里没有暖气,大家吃饭也得裹紧羽绒服,饭菜端上桌很快就变得冰凉。大家蹲在地上从大锅里盛碗面条,再拿几个包子,十几分钟匆匆吃完就马上起身继续作业了。
薛凯说:“对我们来说,学习中国民航英雄机组更是有一种别样的意义”。甘孜机场的名字“格萨尔”源自格萨尔王,他是藏族人民引以为豪的盖世英雄。“我们也想做格萨尔机场通航的幕后英雄”。对于飞行校验来说,安全是永恒不变的主题,是校验飞行的生命线。作为中国民航的开路先锋,飞行检验中心在每一座新机场都留下了第一道轮胎印。对于每一名校验员、飞行员来说,执行好每一次飞行,校验好每一座机场,让每一个轮胎印都扎实、稳定,就是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完成不凡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