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新虹

不论你承认与否，陕西占据了当代文坛的一个重要位置，那是一个出作家才子的地方。且不说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路遥等。就说最近，我在一位陕西文友的推荐下，刚读完李汉荣散文精选集《万物皆有欢喜时》。他是汉中作协主席、著名诗人、散文家，多年来，有百余篇作品入选大中小学语文教材和中高考试题，并多次获奖。

在这个充满利欲和烟尘的商业社会里，读一些富于诗意和哲思的文字，是滋养灵魂的解毒剂。这本书精选了李汉荣六十余篇经典散文作品，书写了我的父母亲、乡村、山水田园和渐行渐远的历史背影。每一篇文章都如同览画，如同听心，那些精纯的语言和丰富的意象，散发着融融暖意，让人安静下来的同时，又不可能无动于衷。作者的内心世界似乎不受丝毫污染，穿行在他葱茏茂盛的笔下，自然而然能感受到作者对自然、对生命的敬畏与热爱。他写的是他自己，也是你我他。诚如有人所言：“这是一本让人回到自身、回到本真、回到内心的好书。”

在李汉荣笔下，母亲没有长篇大论的说教，没有什么值得示人的学问，她只会默默地、安详地为孩子们煎一锅竹叶茶，会用温柔的目光和手温为孩子们缝补出浪漫的补丁，却在不经意间启蒙了“我”的美学。母亲拥有心灵的洁净、眼睛的洁净，她用一生的田野劳作和行走，念念在兹于心灵的善良、纯洁和真诚。

父亲则是那田野里站立的稻草人形象，穿着一身旧衣服，戴着旧草帽，尽心尽职地守护全家。他虽然没有带给孩子们什么财富、权力和任何世俗的尊荣，但他清贫的生命，却是那般丰盛与富有。父亲在“我”心里留下的美德种子，发芽开花，永世芳香。也正是一代又一代这样的父亲，守护着泱泱古国的田园情结，用汗水和生命延续着一种生生不息、蓬勃向上的力量。

在乡村和童年系列的书写中，李汉荣饱含深情、满怀留恋地叙说着远去的炊烟、鸡鸣、水磨坊、绕村而过的溪流、稻草垛里的迷藏……世世代代，村庄和田园不仅给了作者淳朴温暖的乡风、乡趣，也带来了刻骨铭心的乡恋和乡愁。他真切地诉说着对过往岁月的眷恋，每每将读者的情思牵引入他的精神原乡，让我们窥见那亘古不变的生命蕴藏。

读李汉荣的散文，让人由衷地感动于他博大深沉的爱和对万物的悲悯。他不仅爱父母，爱故乡，爱动物，更爱大自然中的山川河流和一切植物。“植物以它们无尽的绿色和果实美化了这个世界，也喂养了这个世界。”李汉荣告诉我们，多琢磨植物少琢磨人，世上没有虚伪的植物，没有邪恶的植物，没有懒惰的植物。与植物待在一起，人会变得诚实、善良、温柔并懂得知恩图报。草木有本心，万物有灵且美，它们都在默默地启示着我们，要以真诚的感恩去回报大自然的恩泽。

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在被他高度人性化的自然界面前，勇于发出“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的内省和自察，他在《瀑》一篇中拷问自我：我有水的气魄吗？我有水的意志吗？我有水的纯洁吗？我有水的忠诚吗？瀑布把水的品质大写在天地之间，在它的大智大勇大起大落面前，“我”读到了我的浑浊、平庸和贫弱……

李汉荣的散文充满了灵性和想象力，细腻的描写、干净的文字体现着作者的敏锐之心和浩然之气，其深邃致密的思想更让人回味悠远。我想李汉荣首先是一位诗人，其次才是散文家。他的散文有着鲜明而浓郁的诗化倾向，随便一拾，皆可成诗。或者说作为诗人的李汉荣在以诗歌的形式写散文，诗的真诚，诗的灵性，诗的深刻与幽思，都存在于他的散文中。

读《万物皆有欢喜时》，细细欣赏，深深体味，你会发现喧嚣的现代都市里，依旧还有一些清流之地，可以诗意的栖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