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4年08月16日
◎李左人
21浪打牛皮船,鲜水河涛声依旧
白雾笼罩着女儿谷,晨风吹来,轻轻地揭开她的面纱。早起的勒勒们提着一只小桶,蹲在奶牛旁挤奶。山路上,小伙子们从温柔之乡出来,迎着寒风,跨山溪过索桥,跋涉几里十几里山路,匆匆往寨子里赶,赶回自己母家。
新的一天开始了。
吃了早饭,钟秋果、胡仁济去莫洛村视察,王中陪护,贡布背着干粮袋和水囊在前面领路。
官寨前有一个十字路口,南北向大道往北经上扎坝去道孚,向南通下扎坝;东西向道路朝西穿嘛呢坪绕到寨子背后,通往山林、牛场,可到瞻化地界,往东一溜下坡路直抵鲜水河渡口,过河上山经泰宁可达康定。
他们来到河边,河滩上看得见往年夏天涨水时河岸和石崖被淹没的印迹,而现在水位低落,岸滩裸露,成了一片平缓宽阔的沙坝。
贡布朝一座低矮的石头房走去,边走边喊:“拉戈索确,有差事!”
拉戈正光着膀子劈柴,听见他叫他,没吭声,扔下斧头拍拍手上的灰。
“怎么有气无力的?”
拉戈没理他的嘲弄,跛着腿走到墙边,把靠在墙上的牛皮船翻过来,操起一支木桨横在船梆上,蹲下身子把船扛上就走。来到岸边,管家帮着把船放进水里。船家直起身,钟秋果看清是个中等身材的汉子,浓眉,大眼,挺鼻,一脸憨厚。管家介绍:“他叫拉戈,大家都叫他拉戈索确,就是跛子拉戈。他是这一带最好的船把式,你们就放心吧!”
牛皮船像只大篮子,直径约六尺。船梆用小柏树树干做成三道圈箍,蒙上缝合成锅状的牛皮,用树脂填好接缝,抹上酥油防潮。圈箍也是吃水标尺,水位在一二道圈之间属正常运载,漫过二道圈就超载了。
钟秋果看过《旧唐书》,《旧唐书·东女国传》里说:“其王所居名康延川,中有弱水南流,用牛皮船以渡。”古东女国的中心在丹巴、道孚一带,鲜水河女儿谷正是其故国疆土。当年女王乘坐的牛皮船,一定也是这个样子吧。
拉戈脱下靴子扔到船上,高高挽起裤腿,走到船边转过身站定,以便搀扶客人上船。钟秋果了解坐船的规矩是先交钱后上船,所谓“船钱,过后不言”,便掏出一个藏洋递给拉戈。拉戈弯腰,双手接过。管家赶忙阻止:“他是支差,我给他记一趟乌拉就行了。”
钟秋果表示:“按政府的规定,乌拉都要付给脚价。”
管家十分尴尬,看了胡县长一眼,支支吾吾地说:“我们这里,还没有执行。就是要给,也该我付!”说着急忙往钱袋里掏。
胡县长笑道:“下次动作利索点。”
“啦梭!”管家躬腰伸手比了个请他们上船的手势。“要付船钱,也给多了,老百姓坐一次船也就给一个火烧馍馍。”
钟秋果没理他,再次打量了一下牛皮船,问:“能坐下吗?”
“没问题。这是最大的牛皮船,能载千斤,而我们四个不到800斤。管家说:“去年,红军有两骡子小麦、盐巴要过河,就是靠这船运的。拉戈把货物卸下来装上船,当兵的坐在船里牵着骡子从水里游过去。”
“你怎么知道?”钟秋果问。
“他见人就说红军对他好,运一船货过河,给了一块大洋。”
“红军走了,你们没收拾这些帮红军的人?”胡仁济问,用眼角瞟了船家一眼。拉戈握着缆绳,毫无反应地站在水里,他不懂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