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国宏

北方的夏天有三大舒畅：摇蒲扇、睡凉席和喝绿豆汤。

随着电风扇和空调的日益普及，蒲扇这种带着古朴和乡土气息的纳凉物件逐渐为人们所淡忘；凉席通常也只有到了晚间才有可能着身，大白天的没见谁背着凉席满街转的；惟有绿豆汤可以没天没地的喝，随时随地的喝。

绿豆汤能解渴、祛暑、纳凉、败火、清热、解毒、润喉，被称为“济世良汤”。所以在北方，进入盛夏后，一般人家总要熬些绿豆汤喝。煮绿豆汤的过程其实很简单：将绿豆洗净，去掉渣土和砂粒，泡发，放在水中用猛火煮。一锅水烧沸，再慢慢停下柴草。水烧沸了，锅中的绿豆也就煮得完全开了花，满锅的汤水泛出浅浅的绿色，这便是完成了绿豆的“汤化”过程。熬好的绿豆汤先别忙盛出来，最好再在锅内放上一阵，以便让绿豆中的营养成分充分地溶解到汤中。二三十分钟后，舀出，放些白糖，放在通风处静静地晾凉。而后，就可以入口喝了。有些人家别出心裁，将熬好的稠稠的翠翠的绿豆汤装在容器里，放进冰箱冷冻，制成绿豆冰淇淋、绿豆棒冰。在阳光下干了一天活，带着满头的淋漓汗水和一身呼呼冒着的暑气，咬一块绿豆冰淇淋、绿豆棒冰，一股凉爽便通电似地瞬间钻遍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那种惬意和舒爽真是难以用文字来形容！

现代诗人流沙河有首关于绿豆的“剥皮唐诗”：“绿豆生北国，春来发几叶。愿君多采撷，此物最清热”。可算是把绿豆汤写到了一定层次。于是就有人别开天地，在熬煮绿豆汤的过程中，精选细选，放些咖喱、薄荷、百合、苦瓜什么的，制成味道独特的绿豆咖喱汤、薄荷绿豆汤、百合绿豆汤、苦瓜绿豆汤。这种绿豆汤颜色碧绿，如一川江水，泱泱汇于一碗，又似凝结了中华五千年博大精深的儒家文化，深入浅出、潜移默化地通过味蕾，渗入人的血脉和思想；入腹则味道清爽、可口，甜中夹辣、溢香、微苦，饮后令人心旷神怡、唇齿留香。有人评介北方人炎夏“为一碗汤而陶醉”，说的就是这碗什锦绿豆汤。

南方人讲究茶道，甚至连滚水、茶具、环境、茶客等等，都有一定的讲究。北方人性情豪爽，所以对入口的东西很少讲究，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成。消暑也是如此，暑天，北方人就喜欢喝点绿豆汤，喝这种民间的、摆不上“台面”的自制家庭饮料。它们像村姑一样朴素地躲在都市的背后，洋溢着原始的体香和乡土的魅力。

在炎热的季节，煮一锅鲜翠的绿豆汤，放在唇边细细地闻，放在眼前定定地赏，放在舌尖柔柔地咂，就如同在玩味生活的五彩缤纷、多滋多味，品尝人生旅途中的失意、得意，泰然、超然。无庸置疑，大多数的人生是平淡的，那么，在平淡中自制一些缤纷慰劳自己、犒赏自己，也是一种自我慰藉呢！闲了就忙些，忙了就歇歇，歇歇就喝碗绿豆汤——人生得意之处、逍遥之时，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