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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虎

甘孜日报    2024年10月18日

◎阿微木依萝

马建宏拿定了心意,就随便他的妻子闹腾。这女人精力充沛,果然闹到深夜两点三十八分,墙壁上那块装了夜灯的钟表,它的指针都快走不动了,她才终于困倦而眠。那只鸟一直没有入睡,蹲在一根枝条上像是少了根烟抽的样子,望见女主人熟睡之后才飞到马建宏身边,在他的手心里无聊地啄了两下。

“去睡吧。”马建宏说。

那鸟站着不动。它似乎也不敢入睡。

马建宏盯着天花板,这个新装修的天花板上挂着妻子亲手挑选的吊灯,五彩缤纷的外壳,里面镶着钻石一样白闪闪的灯泡,这是一种新型的灯具,会把人的皮肤照得十分好看,妻子称它为“美容灯”,但是用起来非常耗电,考虑到目前经济情况,也为了早日完成有车的梦想,这盏灯只在装上的那天晚上亮过一次,就一直闲吊在那儿了。

马建宏指了指灯具上面那个像碗一样的罩子说,“去那儿睡吧,给你的新窝。”

鸟儿十分听话,一跃就坐到上面去了。看起来它对那个新窝很满意。

时间在墙上的钟表里一点一点漏掉,马建宏也非常困倦了。可是他刚察觉到眼皮要合在一起,就立马睁开眼睛,脑子也开始昏昏沉沉,视线跟着要迷糊起来,为了驱走困意,他偷偷跑去洗了一把冷水脸。睡眠还是像棉被一样将他捂住了,只觉得周围一片宁静,微风吹动他的一只脚踏进黑洞洞的漩涡,就这样被梦境卷走了。不知什么时辰,他响起了重重的鼾声。

窗外的夜空浮出几颗残星,很快就被厚云彻底遮住。马建宏的三角梅在晚风中摇着枝条,花瓣像被人刻意抖动似的朝着楼外掉落。那只鸟已经从灯具罩子里爬出去,像是睡得腰酸腿疼的模样慢腾腾地跳到三角梅下的瓦片里,缩着身子。它在发抖。并且它的羽毛在剥落。像是被什么东西揪掉的。

马建宏的鼾声突然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喉管里“突突”地响,他的手在枕头上晃了一下,显然他感到很难受了,是处于噩梦之中的反应。鸟儿跳过去站在马建宏的枕头边,在他的手心上狠狠啄了几下。

马建宏醒了过来,并急慌慌地伸长脖子往边上的垃圾桶吐了一口痰。刚才虽然鼾声很重实际上并未深睡,他在半睡半醒中提防着那只老虎,但又无法使自己完全清醒过来,而这几日身体不太舒坦,喉咙里时常有吐不出吞不下的痰,刚才就是那口痰差点要了他的命。

马建宏望着这只救他性命的鸟,眼里充满感激。

妻子睡得香甜,可能在做美梦,嘴边荡着笑意。

马建宏捧着鸟窝坐到窗边,一个人对着黑沉沉的夜空。对面的窗户紧闭,那姑娘肯定也是在熟睡。这个时辰还不睡觉却坐在窗边吹冷风的恐怕只有他和这只鸟了。

马建宏托起鸟儿,让它站在自己的手掌上。他再次发觉这鸟儿很眼熟,可惜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肯定是见过的。要不然它怎么会来找你。”

突然有人说话。是那姑娘的声音。

马建宏睁大眼睛望向对面,才看清那儿坐着的一团黑影正是那位可爱的邻居。她在摸黑织毛衣。这么晚的天色为何不睡觉呢?看来她是独居了。马建宏想到对方是一个人,心里甜滋滋的。要是知道她的名字就更好。

“我出生的时候一直下雨。我们那儿特别爱下雨。他们喊我梦晴。”

马建宏心里暖腾腾的。她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就着厚云背后出来的几点星光,马建宏望见那姑娘也抬起眼睛看她。

“我确实没有见过这只鸟,看它十分眼熟,可能小时候见过或者在哪本书上见过,也说不定……其实……不知道您是哪个地方的人啊?我觉得我们像是很早就见过面的。”马建宏还想说的是,夜里寒气逼人,要她保重身体。

“我是哪儿的人不重要。你别想那么多了。我和那只鸟一样,都是盼你好。”梦晴说。

马建宏尴尬至极,脸上热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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