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日报 2017年08月31日
■冯雪峰
阳历八月,在川东北的大地上,只要你信步去城市的近郊或者驱车随意去城市或远或近的乡村,站在稻田的田埂上,稻香很快就会扑面而来。
如果你不是在农村长大的,或者不是去农村常来常往的,你就不会想象出一种情景。立夏小满时节,农田里,或一群、或形影孤单的人们,弯着腰、撅着屁股、从身旁最近处,拿过一把捆扎的秧苗,解开,左手手指捻开一把秧,右手去拿出大小合适的一支秧苗握紧,插进稻田的泥里,重复一个动作,一捆又一捆的秧苗被解散一缕又一缕地,均匀地插进一整块稻田里。一上午甚至一整天,他们的臂膀手指不停歇地运动,腰酸腿痛确实够人消受的,这时,最容易让人想起一首古代名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首诗,读小学时都会学习都会背诵,只是那时幼稚的我们,朗朗上口的背诵不过是小和尚念经罢了,哪能理解劳作的辛苦?如今,能亲历插秧收割水稻农事的人也不多了,哪能知悉那份辛苦?所以对土地那份情感,因为亲历少了,哪能知悉那份痛?今后的乡愁,不知还会有多少人领悟。
正如闻稻香,不是一挥而就的,需要慢慢的等待。因为秧苗插进稻田泥里,还需要除杂草,拔稗子、喷农药、施肥料,这些一样都不能少,而且一样都不轻松。秧苗只有在勤劳双手的不断呵护下,才能一寸一寸地往高处蹿,蹿至稻香时。
在川东北大地上,基本都是在学生暑期时间里,水稻抽穗扬花时稻香四溢,令人浮想联翩。水稻一开始出落得像亭亭玉立的少女,渐渐长成一个个风韵犹存的婉约少妇,最后齐齐地把头略略低下就像是涉世不深的女子。四川在稻田里打“稻谷”的基本都是男人,为什么呢?不会因为水稻就是女人的幻化吧。不然,你去乡村走一走,四川的男人们不怕幸苦,一边打着谷子一边扯着带些荤段子,丰收都是与女人有关的。所以,在四川,闻稻香就是在闻女人的芬芳。
闻着稻香,你或许难以想象,一粒稻子怎会有那么强大的生命力,能够孕育出一批批的籽实,粒粒饱满,颗颗如金。它们在风雨里滚沸过,在如火的骄阳里淬炼过。从表面看,水稻从秧苗开始,一直在索取,可她的索取,是为了努力地成长,逐渐地强大,只奔着一个终极目标———回报人类以粮,回报耕牛以食,回报大自然以肥沃土地的根茎……
想想我们,一生虽然历经风云变幻,历经风吹雨打,也终于成熟、成功了,我们能跟水稻相比吗?我们回报给社会的、回报给大自然的是什么呢?我们喝着白哗哗的大米熬成的稀饭,吃着新鲜喷香的白米饭。有多少人想过水稻从幼芽到籽实饱满一生的意义?大约四个月,这就是水稻的一生。闻着稻香,想想我们人类的一生,有着多少个“四个月”,其实,我们要做的事很多,那正是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