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7年11月07日
■吴建
玉米,玉一样的米,多么美妙的字眼。别看它的名字好听,却也是土里生土里长的庄稼,质朴、自然、清新。
桃月,大地复苏,万物竞晖。父亲架着犁铧翻耕准备长玉米的空地,黝黑的泥土在大水牛的脚下翻滚,一垄又一垄的泥土成了父亲心中的立体诗行。布谷鸟唱着“播种、播种”的时候,父亲开始点种玉米。父亲挖一个小坑,丢两三粒玉米种。待到母亲喊他回家吃晚饭时,父亲已完成了一块玉米地的播种。汗流浃背的父亲捶捶酸痛的腰,像完成了一项重大的历史使命似的,长舒了一口气。
过了一星期,玉米苗齐刷刷地钻出了地面。等地里的苗儿长到一寸多高,父亲就开始给它们间苗了。此时的太阳还不够火辣,父亲手持锄头,准确无误地把多余的苗薅掉,缺苗的地方补上,再为独苗培上。
施过头遍肥后,父亲就期盼着来一场豪雨。雨儿在父亲的祈盼中来了,苗儿贪婪地张开小嘴喝着甘霖,卯足了劲拼命地生长。父亲高兴得晚上睡不着觉,他张着耳朵谛听外面的雨声,仿佛听到玉米杆儿拔节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在父亲看来,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翌日晨,父亲戴着斗笠来到玉米地,看见哪颗玉米苗被风雨打歪了,就轻轻地把它扶正,抓点土培在根上踩实。
父亲对待玉米就向对待自己的子女一样,幼苗在他的的精心呵护下沐浴着阳光雨露一天天长高。父亲的心思玉米知道,它努力地生长着。当玉米杆有一米多高时,它们开始孕育玉米棒了,在离地面三五片又长又宽的叶子间,慢慢地冒出一个小尖尖,没几天功夫棒雏儿就长得有模有样了。
成熟后的玉米就像怀了身孕的女人,胸前都挺着一个甚至两个胖嘟嘟的玉米宝宝。那一绺一绺的玉米缨,犹如黄发垂髫,绿中带黄的苞衣恰似襁褓,层层叠叠地将玉米宝宝裹在其中。父亲在地里除草的间隙,忘不了掰几个嫩玉米棒子回家。吃过晚饭,母亲将玉米棒放进锅里,加满水,架起干柴烧,一会儿,水沸腾了,香气从锅沿边溢出,袅袅娜娜,厨房里弥漫着阵阵沁人心脾的玉米芳香。我们馋得直流口水。出了锅的玉米好似刚出浴的美女,氤氲中透着娇嫩的青春气息,秀色可餐呵。母亲给我们姐弟几个一人一个棒子,我们欢天喜地大口大口啃着,又甜又糯,鲜美可口。父亲舍不得吃,只捧着旱烟袋边抽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狼吞虎咽,不时说:“慢点儿吃,别噎着。”
立秋之后,太阳像疲惫了许多,没有了往日的燥热,秋姑娘姗姗而来,玉米棒的苞皮由青绿变憔悴。父亲背个大箩,起早带晚掰玉米棒。他“吭吆吭吆”地挑回来往院子里的大槐树下一倒,母亲和姐姐搬了矮凳坐下撕苞衣,我则捡胡须还是浅绿发亮的玉米棒子,它们是迟生晚熟的,一个个挑出来,扯下七八层苞衣,露出珍珠般的玉米粒,一掐,浆汁直冒!中午做饭时,用火钳夹着在锅膛里烤。饭做好了,玉米棒也烤熟了。掸去烟灰,张口便咬,外焦内嫩,香煞人啦。
撕好的玉米棒子摊在竹帘上曝晒几日即干松可剥。父亲用小锥子在棒子上开出几条槽,我们握住棒子一行行捋。如珠贝般黄灿灿的玉米粒从指间滑落,“大珠小珠落玉盘”,那细碎、柔和的声响,犹如在演奏悦耳动听的天籁。十几只下来,小手都剥红了,淘气的我就逃到晒场上去找“怪棒子”,就是那种黄、紫、白都有的五彩棒,当玩具玩耍。开完槽的父亲也来挑棒子,不过他挑的是那些又粗又长、丰满健壮的大玉米棒作来年的种子。父亲用草绳串起来,挂在屋檐下,沉甸甸的,挂成古老的造型,挂成丰收的风景。
玉米棒剥完后,父亲还要去田里砍玉米秆儿。我也跟着去,不是帮父亲砍,而是寻那种细一点的玉米秆,它中间的几节杆特别的甜,父亲怕杆那坚硬的外表会割破我的嘴,就帮我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咬去表皮,再递给我。我嚼着那去掉外皮的杆,呀,比甘蔗还要甜。长大后我才明白,这甜味儿其实就是父爱的味道啊。
是的,父亲就像他的玉米一样,淳朴、坚韧而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