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7年11月23日
■王友明
回家探亲的我,每天都要到村外的麦田边上走一走,看一看。不知不觉,麦田就从一片嫩绿色变成一片金黄色。
天气开始炎热起来,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麦田,走在田间,干燥的风吹过来热烘烘的,麦浪翻滚起伏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十分动听。长得非常饱满的麦穗儿,伴着风儿翩翩起舞,充满着丰收的喜悦。
农谚有“麦熟一晌”之说。随着阵阵麦香扑鼻而来,又一个麦收时节到来了。
此时此刻,我不由得忆起了许多麦收时节的情景。
小时候,因家境不好,每到麦收时节,母亲都会领着我,天不亮就起床,跟着村里的大娘大婶们,步行到十几公里外的地方去拾麦穗。饿了,啃几口糠菜团子;渴了,喝几口凉水。天黑好半天后,我和母亲才气喘吁吁地回到家。
晚上,母亲不顾疲劳坐在小油灯下,用簸箕把麦穗搓成粒,再用小拐磨子磨成面,为我和弟弟包一碗饺子,改善一下生活。母亲却舍不得吃一口,背着我们啃一个糠菜窝窝。看着母亲那瘦弱的身体和无奈的神情,年少的我总会流下感伤的泪水。
高小没有毕业,我就辍学回家务农了。我最发怵的农活就是收割小麦,因我的手太慢,往往是割了不到一半,大伙儿已经到了地头,别人休息,我不能休息。好容易到了地头,还没有喘过气来,大伙儿又往回返了。我只能跟在大伙儿的后面奋起直追,却永远也追不上,永远也得不到休息,不到下晌的时候,我就精疲力竭了。
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割麦日当午,汗滴麦下土。谁知白面馍,凝聚几多苦。”
待摊在地里的麦子稍稍晾晒后,就要捆扎起来全部拉到场上,堆成一个个蘑菇状的麦垛。
为了脱粒容易些,打场之前,还要用木杈或铁杈将成垛的麦子抖散摊开,让炎阳暴晒。过上个把小时,再把摊开的麦子翻一遍,按此操作数遍后,摊开的麦子就完全晒干了。
这时,便由老者套上牲口,拉上石磙,开始一圈一圈地转着碾压。老者一手抓着一根长长的绳子,为牲口掌握方向,一手挥动着鞭子,催促着牲口。身边还有一把木锨,是接牲口粪的专门用具。
等麦子的颗粒碾压干净后,就用杈挑去麦秆,把剩下的用木锨堆到场中间,成为一个长条状的麦堆。
只要是有风,就开始扬场了。扬场是一个技术活,要由技术娴熟的年轻力壮的男劳力担当,只见他用木锨铲起麦子,手腕一翻一抖,轻松地抛向空中,使麦子在空中划出一个极为好看的弧线。在风的作用下,麦粒直线落下或落在近处,麦壳和碎麦秸则随风飘去,落在稍远处。这时,我便挥动着扫帚,用扫帚尖左一下右一下地轻轻扫动,将混杂在麦子中的麦壳和碎麦秸轻轻扫去。
两个小时左右,一堆干干净净的黄灿灿的麦子就呈现在面前了。我们用麻袋将麦子装起来,扎紧口袋,用一杆大秤称好重量,会计随即记录在本子上,再把麦袋子摞起来,码整齐。
看着小山一般的麦袋垛,我就忘记了连日的疲劳,沉浸在收获的喜悦里……
在乡下,麦收是整个夏收时节里最累的活儿。老伴务农期间,我每年都要请假回家,帮助老伴麦收。每天凌晨三四点钟,天还不亮,我就拿着头天晚上磨好的镰刀下地了。是想趁太阳还没有露头,凉快一些,也能抢点时间,赶点速度。麦收被称作“龙口夺食”,必须抓紧收割、晾晒、脱粒和归仓,防止发生风、雨、雹、火等灾害。
有一次,摊在场院上的麦子刚刚晒干,突然,乌云从西北方向压来,天色越来越昏暗,空气潮湿、闷热,使人喘不过气来。暴风雨就要来了,我们兄弟几个赶紧各自把晒干的麦子堆积起来。然后,我们弟兄几个统一思想,先用打麦机,帮助大堂兄把麦子打完。说干就干,男女老少一齐上阵。打到一半的时候,负责往打麦机上挑麦子的大堂兄,已经体力不支了。他喘着粗气说:“友明,别干了,歇会吧。”我着急地说:“大哥,没看就要下雨了,不能停,你累了,先到一边休息一会儿,这里我来干。”大堂兄没好意思休息,去干力所能及的活儿。我们协同作战,很快便把大堂兄的麦子打完了。我们又马不停蹄地装进口袋,刚把麦子拉回家里,风就刮起来,瓢泼大雨随即而至。伯父和父亲知道了这件事,都非常高兴,夸奖我们兄弟团结得好……
如今的麦收,真是恢宏而简洁,麦田里除了几台忙碌的收割机外,就只有地头上寥寥的几个人了。只见一排排的麦子被收割机隆隆隆地快速“吞噬”着,人们只管坐在地头负责把麦子装上三马车或电动三轮车拉回家就行了。眨眼之间,几亩小麦便收割完毕,即便是千余亩地不出三五日也会颗粒归仓,秸秆还田了,整个过程显得非常轻松。昔日的“芒种前后麦上场,男女老少昼夜忙”的景象,早已被现代农业机械所取代,科学技术作为第一生产力正日益显现。乡亲们笑容可掬地说:“机械化就是好,割个麦跟玩似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
听着这由衷的欣喜之言,我的心充盈着浓郁的小麦香和深厚的故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