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

     出酒店，已灯光绮丽，对面大千园4年前参加递进培训时考察过，便右转往沱江边去。

     夜色掩映，沱江如黛黑长龙，静卧路下，将老城和新城分隔。两岸高楼林立，彩灯霓虹映照、游人往来，乐声、车声、人流声此起彼伏，一幅甜城夜色图。

     沿台阶到江畔栈道，顿觉身心一爽。江水湿气混着水草、花草气息让人陶醉，漫无目的前行，不时遇见散步的人。想到路对面的老城去，迎面来了一位健步如飞的大妈。问路，说可随她往前走，由跨江大桥过去。

     大妈得知我来自康定，说对康定向往已久。我便给她介绍起甘孜的景观来，有“一首歌（《康定情歌》）、两大景观（风光旖旎、神奇壮观的自然景观；灿烂多彩、底蕴深厚的人文景观）、三条河（金沙江、雅砻江、大渡河）、四季风景（春观花、夏避暑、秋赏叶、冬玩雪）、一处5A景区(海螺沟)、四处4A景区（海螺沟、亚丁、木格措、甲居藏寨、泸定桥），有稻城亚丁、德格印经院等名片，三江源流、康定情歌、格萨尔王、茶马古道和香格里拉等代表康巴文化核心内容的多彩景观。

    不觉间到了跨江大桥，与大妈道别。上桥眺望两岸，高楼大厦在各色彩灯装饰下，加上店招点缀，色彩斑斓令人流连。不疾不徐过了江，江边宵夜者还少，惬意舒适。不久，见一画壁，介绍内江历史人物的画壁，甜城由来、历史人物、建制区划等。内江由来久远，资阳人是其发源，于东汉置县，曾名汉安，中江。隋初，为避太祖杨忠之讳，改为内江。内江人才辈出，张大千，还有孔子的老师苌弘、南宋状元赵逵、清代四川唯一的状元骆成骧、著名书法家余燮阳、明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赵贞吉、画虎大师张善子、喻培伦和范长江等，真是人杰地灵。

     行了一段，到一停船处，是北渡口，本打算继续徒步，但渡口工作人员说前路封闭了过不去。

   “船来了”。正说着，渡船已靠岸，便跟着上船。船缓缓调头往对岸去，我钻出船舱，登上船头坐下。身处江面船上，船在动，两岸的景色也在变。老城、新城均淹没在灯光和人声中，难以分辨，江面更加清爽，仿佛置身于世外，大千世界那么切近，又那么遥远。朗月当空，如一轮经历了历史风花雪雨浸润，裹上包浆的银盘，泛着淡淡的橘色。仰望这轮亘古以来，阴晴圆缺不断轮回循环的月儿，心底油然浮出 “月色曾经映大千”的感慨来。想必，这轮明月也伴随着张大千在内江度过了童年、少年、青年。朗月悬空，可惜在现代文明的霓虹迷离斑驳中，早已没有了“江清月近人”的景象。滟滟随波千万里的已不仅是明月，还有各色霓虹灯光，伴随着渡船前行激荡起的水晕，在江面上飘忽不定，变形，乃至破碎。猛想起《春江花月夜》中“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来，若张若虚身处此景，恐怕会一改此句了。先前在城里，感觉四围就是高楼、车流、人流和流光溢彩的霓虹。站在桥上，观赏角度变化，视野开阔许多，对新城、老城有了基本的轮廓。现在，人在江心，身处低位，两岸的夜色和着月色、江景，愈让人陶醉。赫然有李白“月色醉远客，山花开欲燃”之感。当时，李白泛舟江上访在友人南陵县令韦冰，恰遇其寻颜尚书，笑有此赠。只不过放在现下，后一句应改成“夜灯灿欲燃”更妥贴。

     灯火辉映江中，独坐船头，明月相伴，想象昔日大千先生也从此江中往来渡过，不由无限神往。正所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照古时人”，李白和张大千身处不同时代，远隔千年，但其同为四川人，而大千先生许多作品都是以李白为素材的。据说李嘉诚办公室悬挂的三幅真迹字画，第一幅就是张大千画作，名为“李白诗意”，山林氤氲以绿彩泼墨而成，水气弥漫、浑然天成，天光则以白粉挥洒，更显亮丽清朗。题字来自李白诗作“山中问答”：“问予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这幅画在李嘉诚办公桌正前方墙面，抬头可见，代表心境很宽。相较于浩瀚时空来讲，我们每个人的人生短暂的，犹如刚才处于不同境地观赏江景一样，在不同时空呈现的景色不一，感受也不同，心态也不同。寻思那三幅字画，倒是很向往左宗棠说的“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寻平处住，向宽处行。”

     明月相伴，渡船喧欢，独在异乡，不由得想起家中的亲人来，尤其是憨态可掬的刚过半岁的小儿。

   “到岸了”，伴着船家的一声唤，渡船熄了火缓缓靠岸。

     上岸寻“西林古渡”的简介，未曾见到。向一古稀老人求询，始知此渡口确是古渡口。当日到内江考察，也是晚上，沱江恰好在清理河道，准备蓄水。据老人讲，现在蓄水位比以前水位高多了。看得出，这也是内江着力打造的生态景观之一。

     回望对岸，几艘游船彩灯洋溢。皓月当空，清辉徐徐，一如既往洒向沱江、内江，洒向这大千世界。江水坦荡、光影迷离，将月色、霓虹一并收蓄，也收蓄了我的淡淡思绪。夜色下的新城、老城人声喧哗，歌舞蔓延，唯有江水静默无语，全然不去理会那喧嚣的尘世，缓缓淌向远方，一如我的思绪，静默而深远。油然而生诗：

     夜行甜城万步健，隔江轮渡西林羡。

     江水依旧渡古今，月色曾经映大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