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语

故事

我已半老徐娘,脂粉也难掩风尘之色

我也有过美好的时光

我的童年拴在农事上，苦涩却芬芳

如未成熟的李子。在田垄和麦苗之间

我也有过豆蔻年华，清纯如山涧的水

是一年稻子成熟的时节

我像一粒稻米变得丰满圆熟

他们说这女娃很乖

他们说这女娃水灵

他们拿眼睛斜斜地瞟我

从外面回来的人说我性感

他说：外面的路很宽

他说：外面的楼高过这里的山

他说：外面机会多，一脚都能踩住几个，霓虹比梦还美

他让我相信：我，清纯动人，容颜姣好

不能呆在山里像黄花一般老去，幸福就在山外等着

我会像采蘑菇把幸福一个个采进怀里

那是七月的一个晌午，在玉米地里他把我变成了女人

在微微的晕里他把我带进了有霓虹的世界

这个世界很美，也糟蹋美

这里道路很宽，但路障多

我没有采摘到幸福的蘑菇

一年后的雨天，他把我撵出他的伞下

四周都是栅栏和荆棘，面前只剩一条卖笑之路

也羞过，也悔过，但这座城市只需要我的性感

也哭过，也闹过，但用高尚和道德付不了房租

先天丽质就如天赋才情，这秘密行业已操持了千百年

待我腰包已满，到那陌生之地嫁人生子

你看我已是徐娘半老，已结婚生子……

这个故事我没有虚构，我不知道该不该羞愧

邻居

搬到这里一年多了

没见过邻居，也许见过

只是不认识

从晾晒的花花绿绿的内衣和外衣

我猜想，她是个年轻的女人

也许很美。偶尔，会有双很大的

耐克牌运动鞋搁在阳台，我推测

她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有时听见她一个人嘤嘤地哭

我那株楞头愣脑的刺槐花

眨着好奇的眼睛溜进那片阳台

一天深夜，一阵激烈的争吵传来

接着啪的一声，也许是个瓷壶

也许是个菜碟，破碎的瓷片

不如意的日子散落一地

我想冲过去，就像当年，在乡下

冲进邻居，把扭打在一起的两团怒火

撕开。而我，只能安静地躺着

手脚并拢，像根干瘦的火柴

擦不出亮光

村庄

遥远的有着疏疏院落的村庄在林边

清浅的溪和深深的泉映着皎洁的月

林中花开久远的笑语和记忆

有农人穿过细长的田埂回家

麦地里闪亮的镰刀割出一茬茬单纯饱满的日子

打谷场上金色稻谷摊开一地丰年

檐下冰凌吊挂一溜儿闪光的古朴生活

冬水田里健硕的水牛缓缓拉动村中岁月

那有着疏疏院落的遥远的村庄

3G网络和高速公路提速了离别

年轻男女丢下犁和镰刀走向远方

稻田里山地上，野草和荒凉一同茂盛

村庄老了，一脸皱纹，拄着拐杖

在腊月的风中等候远方的消息

再给聪儿

东江边洒下你珍珠般的笑声

常绿乔木下，金色沙滩上

你足印浅浅，而我正思念深深

你背后是辽阔的南海

和像海岸线一样漫长的离别

你说春天来了，棕榈树影婆娑

亚热带的季风从网络端口涌出

而我正在藏区一个边陲小镇

背靠贡嘎雪山，春天落在季节后面

猎猎风中经幡飘扬

草原还是覆盖着经冬的枯草

谁知离别悲苦？天地苍茫无言

高原上阳光不乏温暖

只是离别让我孤单

那只风筝还将你的喜悦送入高空？

还记得房前树旁你埋下的秘密？

你亲手种下的刺槐已经长大？

多想听一听你多叫几声爸爸

多想在春风里将你紧紧搂抱

我亲爱的聪儿，爸爸在远方

想你像松竹一般正直，勇敢

像溪水清澈，百折不挠

拥有一颗海洋般博大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