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鸿雁

一场秋雨一场寒。立秋过后，接连几场雨，送走了夏的酷热，带来了秋的清凉。  

记忆里，每到秋天，故乡的雨就下得频繁起来。小时候，我是不喜欢秋雨的。  

因为每到秋天，父亲就要开始念叨：希望今年雨水少点，田里的稻子早就泛黄，过几天就该收割了；掰回来的玉米还没晒干，放着就会发霉长芽；地里的豆子要是遇上刮风下雨，就会烂掉；没了粮食，来年我们全家吃什么……听着父亲的碎碎念，看到他满眼的担忧和焦虑，我也总在心里默默跟着他一起祈祷，但愿今年风调雨顺，秋收顺利，别让父母的辛苦和努力白费，也别让我们饿肚子。  

到了秋天，除了庄稼的收割，母亲也会变得更加忙碌。菜园里吃不完的蔬菜，她要趁早摘回来，放到太阳底下晾干，或做成干菜，或腌成咸菜；红彤彤的南瓜也该摘了，如果被雨水浸泡，就会坏掉；树上的核桃也总往下掉，早该收了，要趁着阳光正好，把它们晾干收藏起来；还有山上的花生也该拔了。

秋天，母亲要做的事太多，最好能赶上一个好天气。  

在这个收获而令人喜悦的季节里，爸爸的额头滴着汗，***脸庞挂着笑，孩子们的嘴里哼着歌。湛蓝高远的天空下，那漫山遍野忙碌抢收的人们，心里喜滋滋，脸上乐淘淘，如果突来一场绵绵秋雨，那定会让他们寝食难安，时刻担心着今年的秋收是否顺利。  

秋雨连绵，对上学的孩子，也是极大考验。我们学校离家较远，要翻过一座山，再走很长一段山路才能到达。每遇雨天，山路不仅泥泞还特别滑，我们时常穿着大人不合脚的雨靴，踩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爬坡上坎，裤腿上沾满了细小的泥浆，稍不留意，还可能摔个嘴啃泥，或是坐得满屁股稀泥，狼狈不堪。上山还好，遇上下坡，就更得小心翼翼了。泥路虽难走，雨天却也蛮有趣。放学时，我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玩泥巴，开玩笑，搞恶作剧，弄得满身泥浆，惹得父母一顿责骂。  

雨虽给秋带来诸多不便，却也有它的魅力。

我发现，其实我还是爱秋雨的。看它淅淅沥沥，纷纷扬扬，细密而缠绵得像位温柔哀婉的女子，就情不自禁想要光着脚走入雨中，任它洒落在发梢、眉尖、脸庞、身上，轻轻柔柔，清清凉凉，很是舒服。阴雨天，我也喜欢立在屋檐下，看雨从青瓦上落下，似珠帘，像绳子，断断续续，时缓时急；聆听雨滴落在树叶、石板上的清脆声，“沙沙沙”，“嘀嗒嘀嗒”，像秋天在诉说着无尽的心事。那柔情的雨，看似柔弱，却又充满力量，长年累月，屋檐下的石板上，早已留下它来过的足迹，深一个坑，浅一个洼，凹凸不平，却又光滑有致，像刻意留下，又似无意涉足。  

秋雨是落叶的眼泪。

微风细雨中独行，偶遇一片黄叶从身旁飘落，便开始感伤。叶子本不想离开树，却又不得不离开，那欲走还留的恋恋不舍，那飘落时的回眸，似在诉说着无尽的思恋。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叶落了有再长的时候，可是，那去年的花和今年还一样吗？今年的叶子和来年还是同一片吗？就像离开以后的故乡，可还是儿时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