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8年10月29日
◎郑学富
明朝文学家、书画家徐渭曾在一幅蟹图上题了一首诗:“稻熟江村蟹正肥,双螯如戟挺青泥,若教纸上翻身看,应见团团董卓脐。”意思是水稻成熟的金秋季节是螃蟹最肥美的时候,能肥到什么程度呢?比东汉奸雄董卓的肚脐还肥。董卓脐硕丰膏,吕布杀之,弃尸于市。守尸的官吏用芯子点上火放在董卓肚脐眼里,“光明达曙,如是积日”。可见此时的螃蟹多么的肥美可口。所以天高气爽的金秋是食蟹的好时节。
俗话说,“螃蟹上桌百味淡”、“一蟹压百菜”,中国有几千年的吃蟹史,最早记载食蟹是在周代,《周礼》中记载用以祭祀的美味“好羞”,按郑玄的注解为“青州之蟹胥”,即蟹酱也。隋炀帝在巡幸江南时曾称螃蟹为第一美味,还设计出一道名菜“镂金龙凤蟹”。从古自今,螃蟹与诗和酒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文人饮酒赋诗是一大乐趣,而饮酒必有佳肴,螃蟹是也。《世说新语·任诞篇》记载:“得酒满载百斛船,四时甘味置两头,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这是东晋吏部郎毕卓所云,他经常因饮酒而废弃公事,由此可见其旷达闲适之态。李白在《月下独酌》中写道:“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诗仙月下持螯举觞、一醉方休的豪放高傲之状跃然纸上。苏轼一生仕途坎坷,颠簸流离,数次流放蛮夷之地,螃蟹给他带来了精神慰藉和快乐。他曾经感慨道:“左手持蟹螯,举觞瞩云汉。天生此神物,为我洗忧患。”南宋爱国诗人陆游是个美食家,爱啖螃蟹加美酒,他曾写道: “传方那鲜烹羊脚,破戒尤惭擘蟹脐。蟹肥暂擘馋涎堕,酒绿初倾老眼明。”见到螃蟹,馋得口水淌了下来;闻着酒香,昏花的老眼亮了起来,真是妙趣横生。
清初文学家、戏剧家李渔是为食螃蟹连命都不要的主。清康熙元年(1662年),52岁的李渔举家从杭州迁居金陵,一住就是近20年,并在金陵营建了自己的居宅别墅——芥子园。芥子园面积虽不及三亩,但经李渔苦心经营,也是小巧精致,别有洞天。他在金陵,尤嗜吃螃蟹。他每年在螃蟹未上市之时,就早早地存好了银子,以买螃蟹之用,家人都笑称他视蟹如命,他自己则戏称为“买命钱”。他把每年的九月、十月称之为“蟹秋”,将积攒的银子大量收购螃蟹,又命家人洗瓮酿酒,以备做糟蟹、醉蟹之用,糟名“蟹糟”,酒名“蟹酿”,瓮名“蟹瓮”。他有一女婢,特别精通料理螃蟹,李渔为其改名为“蟹奴”。李渔对食蟹有独到的见解,人送雅号“蟹仙”。他认为螃蟹是天下最精致的美食,曾写道:“蟹之鲜而肥,甘而腻,白似玉而黄似金,已造色香味三者之极致,更无一物可以上之。”李渔认为食蟹要遵循自然之道,原汁原味,所以他喜欢将蟹清蒸,不再放入其它佐料。他在《闲情偶寄》里写道:“凡食蟹者,只合全其故体,蒸而熟之,贮以冰盘,列之几上,听客自取而食。”意思是蟹要整只蒸熟,再存在冰盘里,放在餐桌上由食客自己动手剥食。他吟咏道:“蟹乎!蟹乎!汝于吾之一生,殆相终始者乎!所不能为汝生色者,未尝于有螃蟹无监州处作郡,出俸钱以供大嚼,仅以悭囊易汝。即使日购百筐,除供客外,与五十口家人分食,然则入予腹者有几何哉?蟹乎!蟹乎!吾终有愧于汝矣。”
曹雪芹是食蟹专家,他在《红楼梦》第三十八回描写了一场螃蟹大宴,借大观园众人之口生动形象地介绍了食蟹的方法,如“自己掰着吃香甜”、“多倒些姜醋”、“须得热热的喝口烧酒”、“性防积冷定须姜”等等。还借宝玉之手写道:“持螯更喜桂阴凉,泼醋擂姜兴欲狂。饕餮王孙应有酒,横行公子却无肠。脐间积冷馋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原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嬉笑怒骂间,把螃蟹刻画得入木三分、惟妙惟肖,借写螃蟹,以小寓大,咏物状情,讽刺现实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