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9年01月25日
◎贺先枣
“野牛凼”是离龙川县城最远的一个村庄,这个村落还有另外一个地名叫做“滚牛凼”。一个地方有两个地名,这是因为这个村子背后的山谷里,藏着一个当地人称为“海子”的湖泊。湖泊不宽,没有看到有水流进去,也没有看到有水流出来,一年四季不干涸,再大的雨也不涨水。其实湖水不深,以前有人就看到过野牛在水里打滚。人家户喂养的牛来不了这里,湖泊四周都是人们所说的“老林子”,老林子里野牛、野猪一类的野物多,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野牛凼这地方,沟深石头多,地少出产薄,是县里干部们人人都知道的苦寒之地。没有想到,到了这一年,野牛凼一下兴旺起来,兴旺的原因是野牛凼的石头值钱了。野牛凼的石头是红颜色的石头,就是这种石头一经打磨刨平,就成了修房子用的高级建材。乡上的干部、县上的干部陪同着一些外地人来到野牛凼,一批又一批,都是来看这些漫山遍野红石头的。顺着一条小河,修通了一条能过农用车、拖拉机的土路,这条土路连接到了公路边。在那里,突然出现了用石棉瓦搭起的、没有围墙的一排排厂房,厂房里安上了用电带动的圆形钢锯。钢锯锯石头,震耳欲聋,虽然淋水不停,依然是尘土飞扬。那些被打磨得四四方方,平平整整的石头,红里透亮,上面还有说不准是金黄色、还是带点黑色纹斑的花纹。公路上天天有车来拉石头走,都是直接拉到外地去了。
野牛凼的“二簸簸”就因为石头一下子发了财。原先,“二簸簸”家的成分高,是地主。合作社时代是人人都看不起的“单干户”,承包土地那一年,他家承包的土地没有一块在平坝里,都在坡坡坎坎上,而且零零星星不成片,地里石头又大又多。现在“二簸簸”的运气来了,那些人图运途近,就来买这些距离公路近的地里的石头,一块石头根据大小,要卖几十、几百元,甚至上千元。“二簸簸”卖了些石头,自己也在公路边搭起了自己的厂房,买回来两盘电锯,当上了石材老板。钱不够,就找村里的几户亲戚凑了一些,刚过了半年,“二簸簸”本人就不说了,就连那些凑了钱的亲戚们,连本带利都赚了一大笔钱。
野牛凼的人再也没有心思做地里的庄稼,天天围绕着来买石头的老板转。大石头卖完了卖小石头,把半人深的玉米苗也扯了,挖开泥土,看下面是不是有石头埋着。而顺着小河的土路还在朝深沟里延伸,在更远的沟里,有几处高耸入云的红色石峰,野牛凼的人把那里称为“红岩子”。但是,县上,乡上的人说,“红岩子”属于国家,不准私人去开采,天天都响着轰隆隆的爆破声,野牛凼的人都知道那是“国家在放炮”。
“二簸簸”是真的有运气,他家的那些承包地里都埋着红石头,挖了一层又一层,就连他家的老房基下面也是一块连一块的红石头。“红岩子”的石头国家不准炸,自己地里、屋基下的石头没有人说不准动。“二簸簸”在村里说:他准备再安十盘电锯,愿意入股集资的人,到了年底不仅能拿本钱,还能分红利。也有个条件,入股集资的人户再不能把石头卖给外来的老板了,都得卖给“二簸簸”的“野牛红石材厂”。村里人都从心底里感谢“二簸簸”:到底是一条沟里的人,这个“二簸簸”自己发了财,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乡亲们。有这样的好事,家家户户都想多凑一点钱,如果有人要买自己的破房子,好些人户也情愿卖掉,宁愿一家人暂时没有住处,也要尽量多凑些钱。就连村子里的“袁瓜瓜”,他连一二三都数不清楚,也晓得出点小钱就能挣到大钱,拿了二百元钱到“二簸簸”那里,吵闹着也要“入一股”。
一个人如果运气来了,哪个想挡也挡不住,做任何事都那么顺!“二簸簸”想买电锯,那位最先办起石材厂的外地老板正好想把他的电锯处理了,有点莫明其妙,明明是赚钱的时候,这个老板却说他不想再干这生意了。这些电锯虽说用的时间长了点,但价钱便宜,便宜到了不到新电锯的一半。“二簸簸”把想买的电锯都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台都能用,每一台都是好好的。没费多大力气,“二簸簸”的厂房不到一个月就扩大了,十二盘电锯通夜不停,乡亲听到那声响,觉得好听得不得了,电锯每转一下都会有钱朝自己飞来呀!
“二簸簸”忙着弄石头赚钱,他家里的其他人也没有闲着。拖着有病的身体,“二簸簸”的老子,指挥着女婿、女儿和老伴忙着整地。大石头被买家和儿子弄走了,没人买的石头被老人用来砌成坚固的保坎。一块又一块的小地终于连成了几块大地,而且平整了许多。只是,要把生土放在下面,上面盖上熟土不好办,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熟土。老人自有老办法,他把那条路边的土背过来,把村子里脏水沟的污泥也弄进地里,还把因为开挖石头弄倒、弄死的灌木、杂草都弄到地里放火烧,烧得乌烟瘴气。老人计划着,哪块地先点豆子;哪块地种点洋芋;玉米地里间种些什么小菜;猪圈里的肥料出完后,马上得割些草回猪圈沤起,不要多长时间又有了上好的肥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