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9年02月20日
席慕蓉说,人到中年,逐渐有了一种不同的价值观,原来认为很重要的事情竟然不再那么重要了,而一直被自己有意忽略了的种种却开始不断前来呼唤我,就像那草叶间的风声,那海洋起伏的呼吸,还有那夜里一地的月光。诚哉斯言!在这秋月皎皎的夜里,让我们再一次追随着席慕蓉,去赴一场丰足的心灵飨宴吧!
◎刘敬
就散文创作而言,当代女性作家中,我关注较多的是张晓风、席慕蓉、简媜、钱红莉等人。尽管,我并非像简媜自称的那般,是个“无可救药的散文爱好者”,偶尔,也喜欢翻翻儿童文学、读读乡土小说什么的,但当得知这本由席慕蓉亲自编选的散文精选集在网上书店已上架时,我还是按捺不住,马上行动,购之,阅之,一颗心耽溺于文字的涓涓泉流,紧紧追随着作家,辗转从香港到台湾,从布鲁塞尔到蒙古草原,从莱茵河畔到汗诺日湖……一路感受着她的灵动诗意,她的睿智淡雅,她的家国情怀,体悟到生命的丰盛与美好,乡愁的浓郁与刻骨,灵魂的孤独与灿烂。
席慕蓉曾坦言:绘画是我的理想,诗是我的痴狂,至于散文,则是我的生活笔记,且行且注记,作为对自己生活的纪录和整理。《写给幸福》分作七辑,撷选的范围贯穿作者的整个创作生涯,全方位展现了个人的散文观与独特风貌:“生命的滋味”“写给幸福”“相见不恨晚”“心灵的飨宴”“夏夜的记忆”“今夕何夕”“异乡的河流”,记录了作者对爱情、乡愁、人生、艺术、自然、家国等的感悟和思考,向读者诠释了一个更完整、更立体的真我。正如符立中先生在编辑说明中提到的,诗人虽自谦“细碎波光”,但其庄严感性的姿态,实则蕴涵生命流离的史诗,波澜壮阔,感人至深。
宋人蒋捷有《虞美人·听雨》云:“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遥忆初识席慕蓉,还是在省城求学年间。其时,对于她的散文,印象也颇模糊,虽零星读过一些,却因自己陶陶然醉于跃出“农门”的侥幸,实在难抑“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式的喜悦,心里竟致容不下作家的“田园牧歌”与“原乡之梦”,反倒是对她的诗歌一见钟情,诸如《青春》《渡口》《一棵开花的树》等,可谓滚瓜烂熟,张口即吟。加之书法老师后来恰又推荐了一本《席慕蓉爱情诗钢笔字帖》,我更是提笔“喜欲狂”……而今,我“却不得不承认,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从皖北到江南,从生涩到成熟,工作,定居,成家,育子……仿佛只是一抬头,青丝已然染霜花,而素日余暇捧读席慕蓉,常觉连“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之境也无力挽留了,这当儿,一卷《写给幸福》读完,明知作家已达汪国维先生所论的“古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的“第三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的心底却愈加惘惘然,直陷“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的无奈与无力之境……张晓风曾饱含诗意地盛赞席慕蓉,世界是如此富艳难踪,而你是那个在一瞥间得以窥伺大千的人。若非遍阅沧桑,若非风霜历尽,一颗顽石又如何会被打磨得光滑圆润,晶莹如玉?却原来,读席慕蓉,也是需要时间的,需要人生的历练与岁月的积淀,才能读懂她那一团细碎波光里的挚爱真情,理解她那一腔辗转彷徨里的温柔慈悲,了悟她那一份庄严敏感里的原乡情怀……
书中,除《别离》《初老》等短章外,《风里的哈达》《异乡的河流》等篇幅较长,那是作家一心热望探访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并终于夙愿成真时澎湃心情的自然涌溢,既有踏上梦里乡关的激动的热泪与惊呼:“我好像来过!我来过啊!明明应该是此生初见,为什么却如此熟悉如此亲切?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那心底的痛楚与甘美,恍如是与魂牵梦系的故人重新相遇”,又有追忆父亲生平的深沉的怅惘与疼痛:“生与死的界限,在这一刻里怎么可能是如此的模糊和温柔,却同时又是如此的清晰和决绝?面对着父亲的骨灰,我恍如在大雾中迷途的孩子,心中的惶惑与纷乱难以平服。”看似浅白的诉说里灌注着绵绵的真情,如星闪耀的问句中凸显着无尽的思索……此外,作为读者,席慕蓉在第三、四两辑作品中,盛赞纪伯伦是最单纯与最深邃的一朵莲,她乐于跟着他,开始了一种温柔而又缓慢的蜕变;又向作家王鼎钧致以自己最深的敬意,愿像他一样保有着一颗金子一样的心;对于叶嘉莹先生的诗教,作家更是炽情抒感慨,直赞其生命质地的强韧与深微,并“终于成就了这罕有的与诗词共生一世的丰美心魂”……
席慕蓉说,人到中年,逐渐有了一种不同的价值观,原来认为很重要的事情竟然不再那么重要了,而一直被自己有意忽略了的种种却开始不断前来呼唤我,就像那草叶间的风声,那海洋起伏的呼吸,还有那夜里一地的月光。诚哉斯言!在这秋月皎皎的夜里,让我们再一次追随着席慕蓉,去赴一场丰足的心灵飨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