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9年03月15日
◎杜爱平
我是个“水果控”,每年杏花、梨花盛开时,我看到的不是花儿,而是黄澄澄的杏儿和咬一口便满嘴甜水儿的酥梨。唯独面对桃花,我看到的全是她的妩媚,花影深处,还能看到皮肤黝黑的父亲站在老家后院的那棵桃树下,冲着我笑。
我有宝宝那年,父亲已经72岁。
满月回娘家,父亲抱着小外孙爱不释手,又是努嘴逗孩子又是哼小曲儿。忽然间,他盯着我看了好半天,问:“人家坐完月子都白白胖胖,你咋又黑又瘦嘞?”我哑然失笑,没想到父亲还是个细心人!我便告诉他,其实我没瘦,只是因为脸上长了两块色斑,看起来显瘦。母亲安慰我,没事,过段时间斑自己就没了。父亲则大声嘱咐母亲:“多做点好吃的,给妮子将养将养!”
因着父母的呵护,一个多月我竟然胖了近10斤,可脸上的斑却丝毫不见变浅。有天晚上我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听见父亲跟母亲小声说话:“这么长时间了,三妮子脸上的黑云彩坨也不消,赶明儿我去问问发明看咋整治。”我心里一热。发明叔在村里开有诊所,据说他祖父当年是方圆百里响当当的老中医。粗枝大叶了一辈子的的父亲,如今竟然比我还要在意我脸上的两块小斑。
第二天下午,父亲兴冲冲地回来,说从发明叔那儿得了个专治妊娠斑的偏方,就是取新鲜的桃花密封了埋在地下,十个月后挖出来,和蜂蜜搅匀涂抹在有斑的地方。对此,我深不以为然,说密封十个月的桃花,挖出来恐怕只剩下难闻的腐烂味儿,怎么可能会有祛斑的功效?!父亲则深信不疑:“你不懂,偏方能治大病!刚好咱家有桃树,现在已经打春,用不了俩月桃花就开了。这个事儿你不用管了,我萦记着!”
后来,桃花开的时候,母亲给我打电话,说父亲摘了满满的两玻璃瓶桃花,用两层塑料袋裹着埋在了桃树下。还说,你爸说你从小爱臭美,到时候斑如果自己消了,用桃花膏搽脸也肯定比买的雪花膏要好得多。
这两瓶桃花膏我终究没见着。那一年的下半年,父亲一病再也没有起来……
再后来,老家拆迁。搬家的时候,我和母亲都没想起埋在地底下的桃花膏。
有时看着桃花烂漫我会想,那时候自己真傻,竟然那么坚定地表示对桃花膏功效的不信任,如果我能用上一次,哪怕是说过一句对桃花膏的期待,岂不是遂了他老人家的一个心愿!盛满父爱的桃花膏啊,是我此生无法弥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