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所在的位置:康巴传媒网 >> 文化 >> 康藏文化 >> 浏览文章

名字的那些事儿

甘孜日报    2019年11月15日

      ◎雍措

      名字,每个人都有,长的、短的,动听的、时尚的、土里吧唧、稀奇古怪、倒土不洋的,有的长大了才有,有的还没有生下来就被阿妈、阿爸改好了。而我的名字所得,都不是父母所赐。一个捡在路边上,一个捡在白杨树下。前者继承了父姓,后者和天远地远的雍正皇帝的姓氏联系在了一起。事到如今,我依然莫名其妙的依附着这个姓氏,生活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仿若一条漏网之鱼。

      我的第一个名字,不方便透露,但我可以这样告诉你:就像洋芋又叫马铃薯又叫土豆一样,洋芋这个名字倒土不洋,马铃薯这个名字倒中不腰、土豆这个名字物非所指。我的第一个名字综合了这三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在里面,即使是我背了又背、记了又记,还是记不牢。看来得便宜的名字,就是不好使,何况还是猪圈门口得来的。

     猪圈里的母猪生了十几头嗡嗡呀呀叫唤不止的小猪崽子,小猪崽子们个个你拥我挤,你推我嚷的趴在老母猪的肚子下,吸着老母猪的乳汁,老母猪的乳头粉红粉红的,小猪崽子的嘴巴粉红粉红的。我趴在圈门口的石堆上,看着小猪崽子们的嘴巴,在老母猪的肚子下磨蹭着,自己也情不自禁的趴在石头上磨蹭着。阿妈过来一把将我从趴着的石头上拉起来,厉声呵斥着:“看你这娃,又把衣服给弄脏了,老师都快来了,一脸脏兮样,谁还要你。”说着将我拉进家门,用湿帕子囫囵的在脸上、衣服上、裤腿上擦拭一番,又将我带到猪圈门边站着。猪圈的门是用腐朽的木材制作的,门柱上挂着一个玻璃瓶,瓶子用红色的头绳系在上面,里面装着一双筷子。阿妈一直朝着前面看,我一直盯着瓶子看。“来了,来了,李老师你累了吧。”阿妈将我扭向瓶子的身子转过来,面朝李老师。李老师,擦着额头上骨碌碌直冒的汗珠子,气喘着说:“这爬坡上坎的走了二十年,汗珠子也没完没了的冒了二十年,习惯了。”说着拿出手帕继续擦着汗珠子。阿妈拽着我的手更紧了,等李老师擦完汗珠,把我往李老师前面推了推,说:“这就是我家老幺,今年已经够上学的年龄了,可这名字还没有一个像样的,李老师,你是有文化的人,就帮给娃起个名吧。”我看着李老师,李老师看着我。猪圈里的猪崽子们嗡嗡呀呀的叫唤着,我踮着脚往猪圈里看。李老师起名儿真快,在我踮着脚,看猪崽子的一会儿时间里,我就拥有自己的名字。阿妈见我心不在焉的样子,往我身上啪啪两下,我立马规矩的站好,阿妈叮嘱着我说:“幺儿,刚才老师给你起的名字,可得记在心窝窝里。”我茫目的点点头。阿妈见我一句话不说,又骂道:“你说句话给李老师听听,怎么平时比家里老鼠都叫得厉害的主儿,今天变成哑巴了。”阿妈生气的看着我,李老师看着我。我想我该说句话,于是指着挂在猪圈门口的玻璃瓶说:“阿妈,这瓶瓶挂在猪圈门口干什么呀?”阿妈愣住了。李老师哈哈大笑,对着我说:“XXX,只要谁家的猪圈门口,挂着系红头绳的玻璃瓶,就说明这家的老母猪下崽子了。”“那下崽子就叫XXX吗?”我问到。阿妈又在我的屁股上啪啪两下:“你这娃是怎么了,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XXX是你自己的名,记住了,是你自己的名字。”“是我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名字。”我点点头,自言自语的说。我的这个名字始终没有让我觉得它是属于我的,就像李老师帮别个娃起的叫张春羊、李家土一样,让我别扭。其实,我有我的名字,如什么草、什么花,当然,这些自己为自己起的名都不会被李老师认可,所以到最后,我在猪圈门口捡到的名字最终成为了我人生中正儿八经的第一个代号。

      我得老实的说,从拥有这个名字的那天起,我就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上天给我一次丢掉这个名字的机会。哈哈,我等到了。

      我读初中时,一个大眼睛男孩的名字发音和我的名字非常相似,除了名字相似外,我俩还有两个相似点,一是:爱课堂上睡觉。二是:经常被小组长打小报告。这不但给我和他造成了很多小意外,最关键还牵扯进了老师和同学。我都不知道多少次在梦中,听见老师叫我的名字,当然其间还参合着叫那男生的名字,次数多了,管他三七二十一,为了表明我尊重老师,我都会站起来,我想那男生也是这样想的,每次无论点谁的名字,我俩都会不约而同的从梦中,惊悸地站立起来,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睡眼朦胧,一副无辜样。课堂定是炸开了锅,老师定是一副快要气疯了的表情。然后我俩诚恳的低下头,任由这个世界风吹雨打。小组长的小报告有时也会让他自己尴尬不已,老师问半天都不知道他在说我还是说那位男生。我没有感觉麻烦的情况下,老师闲麻烦了。他把我和那男生叫到操场旁的一棵白杨树下,语重心长的说:“你看你们,一个男,一个女,怎么就起了个这么相近的名字呢。”我不语,可我想到了李老师在猪圈门口为我起名的情景。他又说:“现在问题是,你们的名字影响到了我们的教学,影响到了同学,这就是很严肃的问题。”我看看那男同学,那男同学看看我。他最后说:“我建议你们其中一个改名。”一听这句话,我高兴的跳起来,对老师说:“我改,我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名字呢?“老师问我。我摸摸脑袋说:“我喜欢草原一样的名字。”老师对我的想法很吃惊,“草原一样的名字?”他再次向我肯定的说。我使劲的点点头。草原在我心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牢牢的扎下了根,我喜欢草原近乎超越喜爱自己的家乡。老师看着对面的大山,认真的思考着。时儿皱皱眉头。时而又陷入沉思,“雍措,你就叫雍措吧?雍是平静的意思,措是湖面的意思,雍措连着就是平静的湖面,也可以理解成草原上的海子。”说完老师似乎为自己能起这样的名字而自豪,我当然答应了,第一我不想打击他的高兴劲儿,第二这个名字的蕴意确实很美丽。于是,我又理所当然的拥有了我人生的第二个名字。

      过了几年之后,我自己也成为了一名教师,突然又被叫我雍老师还是叫我雍措老师所苦恼,按常理,我们只能在姓氏后面添上老师两个字,而不能直呼其名,可如果这样,我不就成了“庸老师”了吗?再后来,我又当上了编辑,别人也在为叫我“庸编辑”还是叫我“雍措编辑”而苦恼。但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没有去当医生,要不我不就成了“庸医”了吗?幸哉,幸哉。

      我为名字苦恼,终究是一件必然的事,当然,我还是真诚的感激为我取名的两位老师。


  • 上一篇:大洋彼岸唱响甘孜好声音
  • 下一篇:校园民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