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欢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民，一方水土滋润一方人文。故乡对人的语言、饮食，乃至文字都有深刻的影响，正如刘震云的幽默：“一块羊肉，放在新疆它可能是羊肉串，走到西安是羊肉泡馍，到了河南就是羊肉烩面。”

   《文学的故乡访谈录》是导演张同道拍摄的央视纪录片《文学的故乡》的同步访谈录。莫言、贾平凹、刘震云、阿来、迟子建、毕飞宇六位茅盾文学奖得主，都成功地在自己的作品中塑造了文学的故乡，当他们再一次回到故乡、激活儿时的记忆、倾情讲述自己的童年和写作经历时，无啻于引领我们进入一场奇妙的文学寻根之旅。

   从《红高粱》到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小说《蛙》，莫言一直将故乡和母亲视为灵感的源泉，他1978年提笔写作的第一篇短篇小说就是《母亲》。在母亲去世后，他又为母亲写了《丰乳肥臀》，塑造的是他心目中能代表广大北方农村母亲的集合性形象，小说中描述的上官鲁氏的家庭居所也是以他老屋作为根据的。莫言这样评价：“假如我文学的高密东北乡是一个建筑群的话，那么《丰乳肥臀》是主建筑，地标性建筑。”

   贾平凹生在秦岭，长在秦岭，后来工作生活在西安，也是在秦岭山下，他和秦岭有着不可割裂的关系。在他心中，故乡是以父母存在而存在的。他的《秦腔》正是写他最熟悉的“血地”，写他的家族和他生活了19年的村子，写他的父母，以及人性里最隐秘的东西。

   以河南省文科状元身份考进北大的刘震云，其小说《塔铺》的背景就选自他的故乡延津县，20年后他写《一句顶一万句》时开始正面写延津，他“用最幽默的方式，说出了最深刻的哲理”。

   阿来出生于嘉绒地区梭磨河边，他曾经花了5年时间在故乡做田野调查，一个字也没有写。他找县志、查史料、收集各种民间传说，他曾经走访了上百座寺院，研究了嘉绒地区所有18个土司的家族史，最终当小说《尘埃落定》横空出世时，人们一度以为他就是曾经的土司。

   迟子建是来自黑龙江漠河的“北极村的女儿”。在她的笔下，白云妖娆，黄昏的大兴安岭就像天泼出来的油彩。她童年时代曾走过整个大兴安岭，故乡的山川河流、植物芬芳都仿佛无形的墨水，充盈着等她书写。从《额尔古纳河右岸》到《群山之巅》，她的写作都与那片冰雪王国息息相关。

   毕飞宇出生于江苏兴化，由于他的父亲被陆姓人领养，他的家族和姓氏由于政治和战争的原因都缺失了。当他52岁第一次祭祖时，他竟是满心喜悦，因为他发现自己也是有祖先和故乡的。从《青衣》到《玉米》，再到《推拿》，他以呈现人们共性的疼痛感为写作使命。

   相较于纪录片《文学的故乡》所运用的航拍、长镜头跟踪、蒙太奇式拍摄手法，这本访谈录的表达方式显得本色而质朴。它既非作家传记，也不是作品解读，而是由作家第一人称自述，讲述如何把生活的故乡转化为文学的故乡，是一部和作家面对面的真实对话实录。

   除了讲述故乡、文学、写作经历之外，作家们还讲述了很多有趣的、鲜为人知的故事。迟子建和莫言、余华、刘震云等人同为20世纪80年代鲁迅文学院作家班的同学，她是班上最小的一个。有一次放映劳伦斯的电影《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莫言开玩笑地说：“迟子建是儿童团的，不能让她看，给她清出去。”

   导演张同道说：“文学是土地的呐喊。”这部访谈录让我们领略了中国广阔山川地域的独特地貌，从红高粱黄小麦的山东高密，到山势连绵的秦岭商州，从滔滔黄河边的延津到森林草甸之间的阿坝藏区，从万里冰封的北国到水盈盈的苏北水乡，六名作家的故乡跨越了中国六个省份，六名作家的作品书写了祖国大地六处不同脉搏跳动的声音。

   在这场寻根溯源的文学之旅中，我们无限接近作家写作灵感的源头，在真实与想象的交织中，我们不禁思考：我和故乡的土地又有着怎样的联系？如何才能用文字留住大地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