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0年11月10日
◎荆林钢
康定气温陡降,冬天已在眼前,围着电暖桌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品着香茶、玩着手机、看着电视思绪却回到了儿时漫漫的冬季。
康定地处雪域,海拔较高,冬季长而且冷,每年十月至下年四月都需要取暖设施帮助抵御凛冽的寒冬。八十年代之前,可能是那时的房屋密闭性更差,人口比现在少很多,感觉冬天比现在更冷,而那时康定的电力供应非常紧张,取暖的主要能源是木炭,主要设施是火盆。
计划经济时代,商业局在冬季都会定时定量供应木炭,记得好像是每个户口本每月二十五斤,这点量在寒冷的康定是很少的,特别是家里有老人、病人和小孩的更本不够用,于是想尽办法去雅拉、塔公甚至更远的雅江、道孚等地购买木炭,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去石灰窑购买“敷糟(未完全燃尽的木柴)”,或直用木柴,那时家庭做饭的主要燃料也是木柴,灶膛里的“敷糟”、热灰也是不错的取暖材料。
每家必备的四大取暖设备,一个火盆、一把小铁铲、一把火钳、一把铁勺。
白天,大人们要完成各人的工作,孩子们要上学基本没有时间聚在一起,晚饭后,是一家人较空闲的时间,大人用小铁铲扒开火盆里厚厚的热炭灰,将头一天埋在灰里还未熄灭的木炭亮出来,然后添上一些生炭,火盆里的炭火慢慢燃烧起来,红彤彤的映红了房间,一家人围着火盆坐在小木凳上,老爸抽着烟卷、老妈补着衣裤或忙着用铁勺添炭、再用火钳“捧火”,孩子们则叽叽喳喳述说着一天的见闻,在火盆边置一木制的大脚盆,一家人用火盆上煨着的热水泡脚,盆里夫足挨着妻足、妻足压着夫足,大脚揉着小脚、小脚依着大脚,一张抺脚布在大手和小手间传递着关爱,一堆红炭让家人享受着天伦之乐,家家户户欢声笑语,一幅温馨的图画。
烧火盆也是一道技术活,首先是“捧火”,用火钳将较大的炭垒成架子,再把细碎的炭放在周围形成中空的炭堆,这样既能保证充分燃烧又能减少炭烟的排放,还能最大可能的节约木炭,谁能把火“捧”好,都是一个值得骄傲的技能。其次是“瓮火”,就是临睡前,用小铁铲将火盆内的热炭扒开,将燃烧的木炭放在灰坑里堆码整齐,用热灰将其覆盖,为了灰堆的至密及美观再用铁铲背将灰堆压紧、抹光,这样能保证第二天盆内的木炭既未熄灭又未燃尽。
除火盆外,还有一种白铁皮制作的炭炉子,那时康定有个作坊叫“白铁社”,就是用铁皮制作水桶、蒸笼、酒提、抽油枪等器具,炭炉子也是其主要产品之一,每天老工匠们抽着旱烟、戴着花镜在操作台上叮叮当当的敲打着铁皮,整条街都能听见,制作出来的铁皮炉也非常抢手,几乎每家都有。
但炭炉比火盆更费炭,一般家庭不常使用,更多的是用于办公室取暖,每天上班前各办公室门口人们都在炉内放上炭用旧报纸引火,整个办公区青烟缭绕,大家借这个时间交流着情感,互通着情况,笑声、问候声此起彼伏充满生机。
学校教室也是用火盆取暖,但手巧的学生用罐头铁筒,仿造的小铁皮炉也是惟妙惟俏,提在自己手里,用各处捡来的炭渣取暖,为了配套还用较粗的铁絲制作出的火钳也堪称工艺品,很多家庭也都使用这种火钳。这样的小炉子从安全上来讲有很多隐患,老师和家长并不支持。
上了年纪的老人会随身携带一种取暖设备——“烘笼(儿)”,是用竹子编成的小提篮,里面放置一个瓦钵,在瓦钵里放些燃烧着的细碎炭渣,能够为老人们提供些许热量,渡过寒冷的日子,看到小手冻得通红的孩子,老人们将小手拉过来放到烘笼上,顿时一股温暖涌入全身。
火盆除取暖还有很多其它作用,埋在火盆的热灰中烧出来的洋芋、红苕、苞谷,在炭火上烤出的锅盔、牛肉都分外香甜可口,一家人边取暖边吃着这些美食真是妙不可言,再喝上一碗在火盆边煨热的青茶,那滋味就更不摆了。
冬天气温低,洗涤完的衣物不容易干,特别是婴儿尿布换洗比较勤,于是在火盆上倒扣一个大竹笼,用于烘干衣物、尿布等非常方便,围着火盆闻着尿布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气氛依然炽烈。
八十年代以后,随着社会的发展,康定电力事业不断进步,供电数量及质量日新月异,加之天然林禁采,木炭来源日趋减少直至断绝,取暖方式也随着条件的改变日趋多样,电热毯、电炉、空调、小太阳、取暖器、电暖桌、燃气炉、地热等进入了千家万户、千楼万幢,康定还正在发展温泉水暖,人们不再依赖木炭、火盆,电成为取暖的主要能源,冬天也显得不那么寒冷了,生活方式也更显丰富多彩。
火盆、木炭陪伴我们渡过了童年,送走了岁月,留下了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