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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孜日报    2020年11月27日

◎次仁罗布

中午,岑啦叫我们停在一个坝子上。这里绿草青青,还有一条小溪。那几个男人提水烧茶。岑啦伸着腿一直喊累,我只得跪下帮她捶背敲腿。等茶烧好时,格日旺久少爷却跑得远远的。岑啦支使我去叫他。那天,为了不让德忠府的人笑话,岑啦让老管家把他女儿的藏装和一双女靴借给我穿,我穿着新衣服,心里特高兴。我叫了少爷,往回走时,少爷突然惊叫起来,吓得我头发都竖直了。少爷的手指着小溪,一惊一乍地说,看,那是什么?我吓得腿都软了,好奇心又使我探头往少爷指的地方看。清澈的水在流淌,水草像小鱼一样欢快地游动。猛地,我的身子直直地扑向小溪里,水溅了出去。我被水呛住了,慌乱地从小溪里滚爬出来,水滴滴答答地从藏装的下摆滴落下来。格日旺久少爷捂着肚子蹲在草坪上笑,我这才知道是少爷把我推下水去的。我湿漉漉地回到了岑啦那里。她骂道,不长眼睛的驴子,怎么跳到水里去了?

我低下头,不敢吭声。

只有穿破烂衣服的命,给件新衣服穿,还把身上弄得全是泥。

格日旺久少爷窃窃地笑,我好狠他。

驼背罗丹已经给少爷和岑啦的木碗里盛好了糌粑,他们开始揉糌粑吃。我在一旁不停地给他们倒茶。岑啦给了我两坨糌粑和一碗清茶。

到达德忠府时,德忠老爷去了罗布林卡。德忠夫人在大门口把我们迎了进去。岑啦在德忠府呆了三天之后,急着要回龙扎谿卡,德忠老爷和夫人都劝她安心地住些日子。岑啦说,现在正是秋收时节,家里没有一个得力的人,我不回去,很多事情会耽搁的。龙扎谿卡里里外外都得我来撑着。岑啦仰天而嘘。

一个女人能管理好那么大一个谿卡,真不容易啊!乘着年轻再入赘一个过来。德忠夫人说。

动过这个念,只是天下的男人都不会从一而终的。这么一想,唉,还不如守着这点家业,抚养小孩好。岑啦说。

说得也是。德忠夫人的眼光抽了下德忠老爷。德忠老爷见那冷冷的眼光横扫过来,故意清了清嗓子,昂扬了头。谈话中断了,屋子里马上静下来。

岑啦临走时决定,留下我来服侍格日旺久少爷。我不想呆在这里,不想见到德忠府的人。但我是奴仆,我的命运由他们来决定。

少爷上的是娘荣夏学校,每天我背着少爷的学习用具送他到学校。最初的那几天,那些贵族小孩都欺负少爷,说他是乡巴佬。一听这话,少爷就哇地哭,屁股着地,腿在地上蹬。少爷虽然比我大两岁,可我见这情景只觉得他可怜。回到德忠府,德忠夫人见少爷衣服上沾满了尘土就扇了我一耳光。格日旺久少爷旁边求情说,这不怪她,是别人欺负我的。他们都骂我是乡巴佬。

德忠夫人说,你连少爷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仆人?该打。

德忠夫人又抄根木棍打我时,德忠老爷进来了。他抓住夫人的胳膊,说,冤有头,你别冲这丫头发火。

你袒护她,袒护你的野种。德忠夫人要用脑袋顶撞德忠老爷。德忠老爷伸出胳膊一挡,远远地把身材矮小的夫人挡在了另一头。德忠夫人像个野牦牛,拼命挣脱。

格日旺久少爷说,学,我不上了。明天我带查斯回乡下去。

抵挡德忠夫人的胳膊掉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格日旺久少爷身上。德忠夫人疑惑地问道,你说你要回去?

是。少爷肯定地回答。

不行。我不让你走。你妈已经交了那么多学费,你想白白浪费掉。德忠老爷愤怒地叫嚷。德忠夫人乖乖地坐在床沿抹眼泪。

我和格日旺久少爷都很怕德忠老爷,平时他那黝黑的脸像石块般坚硬,只冷冷地盯你一眼,就让你全身发抖。那天他低沉的嚷叫声把所有人都镇住了。少爷不敢看德忠老爷,只有德忠府的管家敢劝老爷息怒。

德忠老爷盘腿坐在卡垫上,说,明天继续去上学,他们骂你乡巴佬权当一阵风,只要不往心里去,什么事都没有。查斯,回去把少爷的衣服收拾干净。下去吧。

少爷不敢使性子,第二天乖乖地上学了。有学生骂少爷是乡巴佬的话,我就捡石头去砸他们,这些小孩一溜烟跑远。不久,少爷跟那些小孩混熟了,没有人再欺负格日旺久少爷了。我在德忠府除了接送少爷外,还要帮厨房背水洗菜。偶尔,还要伺候德忠夫人和小姐。

岑啦,每年都要带着粮食和肉来看少爷两次,顺便给德忠府带来一些鲜货。岑啦为了使少爷学业有成,竟把父母划给她的一大块地转到了德忠老爷名下。德忠夫人说,这怎么成,那地可是父母给您的陪嫁呀。

格日旺久今后的命运,我得仰仗哥哥啦。这么块地算得了什么。岑啦说。

德忠夫人把地契揣进怀兜里,嘴里还再说,都是亲戚,提携是应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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