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力

   表哥在县中医院当医生，医院派他到省上进修，从师名老中医上官先生。上官先生年过七旬，对治疗疑难杂症特别有心得。

   上官先生不保守，他开出的方剂，每次都让表哥规规矩矩誊抄在处方笺上。而且基本上都是由一个中医古方“逍遥散”加减而来，只不过每副中药用药用量略有差别。表哥就纳闷了，再怎么看，这方子也普通得和秘方不搭啊。

   表哥再细细观察，终于注意到之前没太在意的一个细节，每遇疑难杂症的重症病人，上官先生都要在开完药方后亲自把他们送到诊室门外，单独在病人的手心上写上几个字。不用说，那背地里给病人手板心上写的，一定是一味神秘的中药，这味中药就是整个秘方的核心。

   表哥从此更加认真谦恭，也相信最终会赢得老师的信任，可进修都快结束了，上官先生也并没有主动告诉他秘方的意思。离开省上那天，上官先生叮嘱说：“中医理论大不过阴阳，小不过气血，世间方剂何止千万，但说到底还在于药物之间的搭配。我擅长‘逍遥散’的使用，在祖国医学治病中，这只能算是一个门派，你尽可在此之上推陈出新，开创一条适合你也适合病人的行医之道。我不知这些嘱托，算不算是我的全部真传？”

   表哥知道再问也是多余，上官先生也许靠的就是他写在病人手板心那味中药，来证明自己有别于人的价值。如果说透了，他头上的名医光环也就消失了。

   表哥回到了医院，也受到了更多病人的信任，特别是听说他师从上官先生，很多病人半夜就排队挂号。

   这一天，诊断室走进来一对父女，父亲一脸焦虑，说他女儿大学毕业后，找到一个并不喜欢的工作，交往的男朋友也掰了，女儿从此沉默寡言，到市上医院检查，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

   表哥“望闻问切”查完四诊，照例开出了两剂“逍遥散”，并且很有把握地叮嘱：“吃上两副药，基本上药到病除。”

   表哥大话一出，却不料事倍功半，对方的病情不好反重。表哥无辙了，赶紧打电话向老师求救。

   上官先生被接到了医院。诊疗一遍后，上官先生开出的处方依然是“逍遥散”，只不过，他在送父女二人出门时，又单独在女儿手板心中写了那味神秘的中药。

   就这样治疗几次后，女孩身体好了许多。有一天，上官先生最后一次为女孩开了药，告诉她可以回去上班了。看着开心离去的父女，表哥的情绪刷地就上来了。他说：“老师，其实我们开的药都差不多，为啥我的就不如你的见效呢？是不是你在病人手上留下的那味神秘的中药不愿告诉我？”

   上官先生想了想说：“其实你一直想知道我在病人手板心上留的是什么神药？告诉你吧，千百年来，祖国医学治病，推崇的是医圣孙思邈‘上医医心，中医医人，下医医病’的行医之道。很难相信一个人心病不治，能有真正意义上的痊愈。从全国各地找我看病的人，基本上都是在各地医院看了不见好的疑难杂症，久病成郁，都有很重的思想包袱，比如那个女孩，就因为工作、感情不顺造成抑郁。幸好老祖宗英明，很早就发明了‘逍遥散’，就是专门治疗心病的。心病治本，表象治标，治病就是要从本开始，这就是为什么我用药，总是万变不离‘逍遥散’的原因。至于我最后留在病人手心里的，也不是什么密不见人的神药，就是两个普通的字——加油！”

   表哥一下明白了，上官先生看似是一种很平常的举动，其实是给病人精神鼓励啊。再好的药，都离不开爱的关怀，如果只把病人当工作，他每天重复的就是机器人一般的程序。而两个很普通的字眼，拉近了医患距离，让病人得到更好的精神慰藉，这就是为什么开同样的药，效果却不一样的原因。

   表哥很愧疚地对上官先生说：“老师，我终于明白了，行医之人最可贵的品质，不仅仅在于用药精准，而在于始终保持那份无私和仁爱，这才是你想传承给年轻医生的真正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