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1年01月01日
◎葡萄
1090年,北宋苏颂发明“水运仪像台”,每天仅有一秒误差,能报时打钟。
1267年,元代郭守敬创制“大明殿灯漏”,水力驱动,“一刻鸣钟,二刻鼓,三钲,四钱,初正皆如是”。
而现在的电波表可以自动校准时间,据说30万年误差不会超过一秒。
于是想起有人说过,时间是从钟表诞生那一刻才被发明的。这话或许不科学,却不无道理。倘使我们将时间视作人类的发明物,倘使它在被发明之初就被设定成供不应求的限量品,那么,时间将和爱等价,时间的去向就是爱的去向。
渡边淳一的《复乐园》中,一把年纪的男男女女依旧不愿平静生活,活将养老院住成一栋爱情公寓,牵牵绊绊,惹是生非;而在NHK纪录片《无缘社会》中,一些本该甩开膀子大干一番的年轻人却可能面临社交恐惧,混吃等死,成为“孤独老死”的预备队;在美国作家玛格丽特·赫斯登的《断梦》里,主人公执著于未能实现的爱情而“冻龄”,以少女的身姿容颜数十年如一日地过着同一天,直到真相揭露时一夜白头。
时间到底是什么?
很多时候它在我们的精神里。而那些看的、听的乃至吃喝玩乐,亦无不是我们内心需求的反映。尽管有些需求是直接地伸手去要,有些是弯弯绕绕地回避。现代人的假期像极了充电桩、加油站,短暂的放松、无所事事不过是为了重新回到齿轮上一次次出发、事无巨细。
但是,当飞行的里程、拥挤的旅行纪念物以及占据内存大半的照片成了你骄傲的一部分,是否也能停下脚步问问自己,真正向往是哪里,想见是何人?这或许才是那些“一键生成”的人生总结更人性化的打开方式。它无非是个药引子,如何透过它认识更深处的自己,还得看个人意愿和智慧,所谓心到、眼到。
不难想象,未来的某一天,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能轻巧便捷地被归拢出这么一个总结:从运动足迹到碳足迹,从志愿服务的次数到看望父母的次数……不管怎么,把林林总总的统计数据放到一块儿,人就立体了,一人生活之全貌也便显出来了。
相比古时“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的天子起居注,技术的进步打破了壁垒,让每一个普通人都能有便捷的途径,去记录和掌控自己的生活。只是,如果有朝一日你也像我一样弄丢了岁月的痕迹,意义感、存在感、将自己区别于他人的自我意识又将依附在哪里?
石涛曾在《画语录》中说:“我之为我,自有我在。古之须眉,不能生在我之面目;古之肺腑,不能安入我之腹肠。我自发我之肺腑,揭我之须眉。”
真正的灵魂画手,无论是他人代笔还是科技代劳,省得了力气,省不得的却是那份自己的心意。心若未至,事情往往做得舍本逐末。花大量的时间在走,在看,为了记录而记录,为了创作而创作,某些原本重要的东西反而被淹没在雾中风景,久不得见。
一如《唐子西文录》里的这个故事:“东坡赴定武,过京师馆于城外一园子中。余时年十八,谒之。问余:‘观甚书?’余云:‘方读《晋书》。’卒问:‘其中有甚好亭子名?’余茫然失对,始悟前辈观书用意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