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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

甘孜日报    2021年01月07日

   ◎杜明权

   冬月,在菜子河流域,人们常常指农历十一月,腊月,指农历十二月。冬月的莅临,才真正让我感觉到凛冽的冬天确实来了,灰蒙蒙的云层笼盖四野,它携带的强劲的寒冷,从外围并逐渐进入了我的内心。然而,冬野冰凉的长风,亦可养我豁然之气。

   冬月之末,气温又下降了几度,我是喜欢的,当然植物们一定能够承受,肯定它们也喜欢。线帽、羽绒服、皮鞋、里面套着紧身裤等,我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脸来,寒风一点儿也透不进去,暖和得让我感觉到非常惬意与幸福。一打早就去森林里漫步,我几乎是全副武装。战胜寒冷,在自然界中,幸福的感觉往往也是从一种温暖的平和的小征服中获取的。麻柳树、构树、银杏、野枣树、灰褐色的意杨树、土褐色的水杉等乔木,一定睡得非常地沉,它们的叶子掉得干干净净,光秃秃的,干枯了似的,一片又一片,在冷风中木讷讷地站着。曾经生长得非常多、现在在菜子河流域已成为珍稀树木的榆树、国槐,虽然是独木不成林,但仅仅只是一棵高大的树,在那里伸展繁富的千枝万叶,占据着很大的一片天空,在植物界,它们为自己赢得了一席之地。高大的水青杠树、朴树、河柳似乎在假寐,树上剩下了许许多多青黄色的叶子,仍在随冬风颤动,也许这些老叶要拖延到春天新叶冒出时,它们才肯辞别枝头,回到大地。

   山寒水瘦,满眼里,被霜刀风剑吹打得尽是些枯枝败叶。一只林枭穿着草褐色的羽绒,可能看见了我的身影,在我眼前一闪,从一个树桩上悄无声息地隐到了密林深处,在空中一点儿声响也不留。高枝上,寒鸦点点;林木间,小鸟鸣啾。一些鸟儿飞越树梢,在冬天,独来独往的居多。不知是鸟儿在人类这儿学习的,还是人类在鸟儿那里学习的,只要聚居在一起,便要叽叽喳喳,吵嘴打架斗殴,它们闹腾一番之后,林间又恢复了静谧。对于人类自身,倒不必担忧什么,无论独居还是群居,人总是居住在人类历史积淀以及不断发展的厚重的文化基础之上的,我相信,我们人类一定会逐渐获得管控自身行为的能力,越来越会清醒而理智地在地球上生活与相处。而动物界就有些严重的不同了。与人类比较亲近的麻雀,它们成群结队,在空中快速地画着波浪线,从这一处林子扑簌簌地飞越到另一处林子里,颇为壮观。

   大地全然一片冷冷清清,但又蕴涵着无限生机。落叶树褪去黄叶之后,森林里栖居在下一层的草木便显现出来了,荆棘杂呈,衰草密集,昨夜那无孔不入的淡淡的白霜涂染在它们身上。远远看去,秋播的那些庄稼自不必说,青葱一遍,而大野里即使枯草连天,但仍在衰黄中也隐藏着勃勃生机,许多小花在衰草铺就的温床上,无畏无惧,在落寞中静静地继续开放,一些无名的小草夹杂在一遍枯黄中尽显绿意,它们应该算是草木中的真人雅士,在酷寒里也没有忘记呈现和欣赏自己生命的亮色。古人所说的荆棘,也许应该是指黄荆子与火棘等灌木,它们一般有三五米高,与刺藤、蒿草、臭萝卜、绿意仍婆娑的马桑子等植物密集地组合在一起,形成高墙壁垒,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去路,没有砍刀之类的工具帮忙,没有高筒皮靴护腿,攀缘中没有皮手套护手,简直是难以下足,寸步难行。

   在菜子河流域,翠绿永远是主色调,这全靠万山之上摩肩接踵而生的高大的柏树,它们为群山披上了华丽的盛装,另有许多黄果树、樟树、大叶女贞、银杉、松树、雪松、棕榈、枇杷、山芙蓉等常绿树装点其间。寒风中,它们绿意生辉,让大地一点儿也没有显露冬天的苍凉气象,以它们充满生机的翠绿,减退了深冬的萧瑟之气。

   千里光结出了白色的毛茸茸的种子,远远望去,像一簇簇盛开的花朵;走近一棍子打上去,蒲公英似的小种子,降落伞一般的纷纷飞扬,像下了一场雪。婆婆针、野菊、马兰大多枯萎了纤细柔弱的藤秆,可还是有很少的一部分苗棵,在枯黄的杂草间,坚强地举着自己的一星之花,在冬日里散发着融融的暖意。野油菜、野萝卜、苦菜等,这些跟人类菜蔬之属攀亲的植物,在冬月的寒风中,不惧霜雪,高举起金黄鲜亮的花朵,透露出泥层里的隐秘信息,笑得灿烂无比,更有几只野蜜蜂飞来飞去,不停地伏于花蕊里忙忙碌碌。冬天里无处不蕴涵着春天的活力与气息。

   攀缘了几里弯弯曲曲的山路,累得大汗淋漓,我放下背包,坐在足有两床棉絮厚的枯草上,敞开衣襟,喝几口热茶休息。枯黄的杂草,坐上去,让人感到干爽柔软。这么厚实的枯草,非常保温,如果在上面支一个草棚,再割来一些枯草铺地,厚厚的,随便在里面躺一晚上,也不会寒冷着凉。隆冬时节,百虫隐迹,再没有野蚊、蜱虫、土方蛇之类来骚扰,只有毛绒绒的草籽沾惹了我一身,我可以放心大胆地休息几刻钟,补充水分,恢复体力,再继续前行。

   翻越了几座山,缓步走下山坡,来到菜子河边再次休息。菜子河清澈见底,河水似练,缓缓地向前荡漾,向前流淌,无拘无束,自由舒展,流水轻盈得好像要飘了起来。

   阳光雨露空气的美好,自不必说。我热爱大地,是因为山川江海承载着我们,并赐予我们以无限的美好。我热爱草木,是因为万千草木以生命的力量为我们人类夯实了赖以生存的基础。

   沿着山谷小路缓步而行,我边走边采摘到一束冬月里残开的野菊、千里光、婆婆针,花与枝叶尚还鲜嫩,带回家,睡前熬煮了,泡脚。夏日里一般采摘青蒿、陈艾之属,熬煮了,不仅泡脚,还可浴身。山野人家总有山野人家的生存之道。我有时竟然怀疑这些植物是否真正具有那些传言中的药用价值,但我每次进山,终归不忘要采摘一束,带回家,熬中药似的,用铁壶精心熬煮,不管其有没有美好的药用价值,而这些植物经烈火的反复催促,异香便会飘满房间,沁人肺腑,让人心胸畅快,用充满植物香味的热水泡一泡脚,即使它们没有活血、散瘀、除湿、杀菌、解乏的功效,也毫无关系,而如此舒缓畅意的过程,至少我认为,也可姑且算作是我渴望着无限亲近大自然的一种方式罢。

   我想要什么,只要适度与合理,即使在万物休眠的冬月,大自然也会慷慨无私地赐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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