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1年03月12日
◎海月
我毕业于西南师大中文系,毕业后,响应国家的号召到工厂、农村、边疆,从此,我便与甘孜这片热土结下了不解之缘。1969年1月5日,我们被分配到甘孜州军垦农场的大学生们,从成都出发,乘坐客车向西进发,途经雅安、天全,翻越二郎山,经过泸定到达甘孜州首府康定,已是6号傍晚。
我们一百多人被安置在康定几家旅店。甘孜州文教局干事巴登告诉大家,我们的目的地是理塘县康呷草原某部队,那里海拔在4200米以上,他让我们先在康定适应两天,高原缺氧,活动量不能大,行动要慢一点。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阵“下雪啦”的欢呼声吵醒,赶快跑出去看。我平生第一次看见下大雪,竟是这样的美丽壮观。雪花像白色的精灵,从天空飘然而下,轻盈地飞舞着,旋转着旋转着飘落地面,融入到厚厚的白色地毯上。可惜那时没有相机,未能拍下这景象。早饭后我们几个同学去相馆合影留念,于是留下了在甘孜州的第一张照片。
康定城虽小,给我们留下的第一印象很震撼。穿城而过的折多河,怒吼着咆哮着奔腾向前,驰名中外的跑马山近在眼前。我们在水井子旁边观看民居以及身着藏装的男女老少,在巴呷家围着火炉喝酥油茶,在狭小的商店买了把小巧的女式藏刀。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与我过去23年的生活截然不同。
1月9日早饭后,四辆解放牌货车停在旅馆外,我们提着行李,像一群羊拥挤在车厢里。公路上铺着厚实的雪,车厢里越来越冷,开初大家还唱着歌开着玩笑,浙渐地便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除了在沿途兵站食宿,其余时间一连两天在车上蜷缩着,终于到了理塘县城,我们的腿已经麻木得走不动路,好不容易相互接应着下了车,活动了好一阵腿才听使唤。我和另一女生便被一群藏族老乡围住了,我们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这时一个穿汉装的中年男子挤进人群,用藏话喊了几句,围观的人群便说笑着散开。中年男子说:“你们不要怕,我是这里的小学教师,刚才那些老乡听说来了女大学生,出于好奇跑来看看,理塘从来没有汉族女大学生,他们没有恶意。”晚饭后我们住进了县城的旅店,每间客房有十多张小床,我们刚一进屋子,就看见玻璃窗外满是来观看的老乡,听说有从几十里外骑马赶来的。天寒地冻,他们呼出的气在窗玻璃上结成了冰,各种形状的图案,宛如抽像派的画。我们由恐惧吃惊再到感动,是的,能不感动吗?这是藏族老乡纯真的情感!不由得想起从成都出发,省教厅干事在我们车前挂着横幅“大学生支边车队”,两天行程,路途艰辛,到了理塘这座海拔4200米的世界高城,人类生存的极限之地,受到藏族老乡的如此厚爱,能不让人感动吗?同学们纷纷举起手向他们致意,他们也向我们坚起大姆指。
大雪纷飞,解放牌汽车在草原上行驶,沿着一条狭窄的坑坑洼洼的路,喘息着向前。傍晚时分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海子山下康呷草原,解放军某部队军垦营学生二连。我和同班女学生被分到一班,一群女孩嘻嘻哈哈提着我们的行李进了营房。争先恐后告诉我们,她们是重庆药剂校的中专生,一个多月前就到这里了,她们班刚好还差两个名额,连长让她们在新来的人中选,我俩一下车就被她们选中了。
该部队是一个步兵团,两个学生连近三百人,相距约十多公里,离团部也是十多公里。军垦营主要是来自全国的大学毕业生,有少数成都川医卫校和重庆药剂校的中专生。一连的学生主要来自成都、北京、上海、浙江、福建等地,二连主要来自重庆。
除团部有房子,其他连队都分散在草原上,只有连部有几间房子,战士们都住牛毛毡盖的简易棚子。牛毛毡房除一扇小门外还有一扇小窗,用木板钉了一排通铺,每张床并排睡12人,一人约有2尺宽铺位。房内靠窗有一张小学生的课桌和一张凳子,桌上有一盏墨水瓶做的煤油灯。有一个用脸盆做的火盆,晚上和星期天在营房休息可以烤钢炭火。
营房都是部队战士自己建造的,因这两个连队的战士被调去拍电影《万水千山》当群众演员,于是安排我们住了进去。营房后面有一男一女两个厕所棚,就是两个大坑上面铺了几块木板。一月份正是最寒冷之时,气温在零下30至40度,厕所里的屎尿很快就结成了冰。晚上女生都不敢去上厕所,只好用脸盆当便盆。那时脸盆也是限量供应的,每人只有一个。学生连长和指导员是团部派下来的,大家要求连部多给发一个盆,连长说,你们是来部队接受再教育的不是来享福的,部队的规定就是一个盆一张毛巾,没听说过吗?每人一张帕(毛巾),洗脸又抹胯,我看你们每人至少有两张帕,还想有两个盆,资产阶级思想嘛!
海拔4千多米的草原,夏天都必须穿毛衣,更不用说冬天。虽然每天蓝天白云阳光灿烂,但温度都在零下40度左右。茫茫无际的康呷草原,一片枯黑的残草茬,牧民都不出来放牧,在帐篷里烤着牛粪火喝着酥油茶,他们用秋天割下的干草喂牛羊,有时能看到一队队牦牛,驮着盐巴藏茶在草原上缓慢地走着。
我们这三百名学生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接受部队的再教育。当年毛主席指示要向草原要粮,我们的任务就是在草原开荒种青稞。按地质学划分,海拔3千5百米以上叫做雪线,是不可能种植青稞的,尤其这种高山牧场,土皮薄牧草生长都不容易,只能维护好生态环境,不容破坏。可是当年毛主席的话一句顶一万句,要高寒牧场放出青稞高产的卫星。草原的土都冰封了,锄头下去等于挖在铁板上,而开荒平整土地必须赶在春播之前。我们一个连的任务是一千亩,分到我们班是150亩。团部出动了拖拉机开荒,泥土被翻开,每一块都有半张课桌那么大。我们的工作就是把这些坚硬的土块垒起来,中间空着,把捡来的牛粪放在中间燃烧,把土块里的冰烧化,然后再把土块掀下来,用锄头打碎。每块冻土都在2、3O斤以上,我们女生常常是跪在地上两人一起连推带抬。起初中午还让回连队吃饭,饭后还有半小时休息。后来连长看任务难以完成,就让炊事班把饭菜送到地里,吃完马上干活。冰冻的饭菜嚼在嘴里发出嚓嚓的声音,大家虽然饿极了,但这样的伙食也难以下咽。连长是老兵,是战争年代的英雄,传说在战场上他腹部受伤肠子流出来了,他一手握着肠子一手拿着手榴弹冲锋,硬是杀开一条血路。所以我们都很尊敬他,仅管他没啥文化,动辄爆粗口,他下的命令大家都不愿违抗,况且他和我们一样劳动一样啃冰渣饭。有一次我们几个女生冒着零下40度严寒去捡牛粪,开初还晴空万里,下午3点过天就阴了,继而狂风大作,大雪一团团地掉下来,我们睁不开眼直不起腰,迷失了方向。大家相互鼓励着要学习草原英雄小姐妹,一定要挺住不能死在风雪中,我们手挽手顶风冒雪向前,大约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仍然没看到营房。在我们快要绝望之时,终于听到了马的嘶鸣声,救援的人来到了,领头的就是老连长,顿时我们热泪夺眶而出。
除了地里的活,炊事班需柴火,我们还得翻越海拔近6千米的海子山去砍树。康呷草原坐落在海子山北坡,草原上没有树,北山坡除了冰雪没有任何植物,我们得翻到南坡去伐木再运回连队。先是派两个男生班去南坡伐木,把树干扛到山顶顺着山坡放下来一段,其他人把树抬回连队。我和几个女生爬上半山腰就觉呼吸困难嘴唇发紫,当年也不懂高山反应,学医的同学急忙叫我们赶快下山,我们连爬带滚的到了山下,这才慢慢缓过气来。在这里,我就休克过3次。
炊事班8个人负责全连人的伙食,菜是以前部队存在地窖里的土豆、白菜、萝卜, 根本没有肉吃。菜饭端上桌很快就结了冰,因海拔高,水只能烧到70多度,饭和馒头都是夹生的,很多人拉肚子。连部又抽出10个男生组成后勤班,负责养猪,开辟出一块地等开春种菜。这里离康呷乡还有几十里地,广袤的草原看不见一个人影,连部指定了一个男生当通讯员,每周两次走路去康呷乡邮局帮大家发信和收取邮件。
除了白天繁重的劳动,晚上还要站岗巡逻。1959年,因为叛乱,团部要求各连加强警戒,每晚两个男生两个女生站岗,2小时一班。我们连有4个女生班,每人每周都会轮到一次。高原的夜狂风呜呜的呼号,像千百只野兽在怒吼。我们身背半自动步枪,手握电筒,在狂风中巡逻,偶尔可在哨棚里躲一会儿。换班回到营房全身都冻僵了,双脚失去知觉,捂在被窝里半天才能缓过来。开始大家很兴奋也很认真,一个月后根本没发现敌情,于是大家开始抱怨。指导员严肃地训话,你们是军人,站岗是应尽之责,谁不认真出了问题交军事法庭处置。有人提问,发现敌情怎么办?我们又不会打枪。回答说立即向连部报告。于是有些调皮的男生站岗,每隔半小时就去敲连部的门,大声报告发现了敌情,看见了飞机、气球,好像有人跳伞,看到远处有篝火,等等。连续十天半月,弄得连长指导员没法睡觉,终于取消了站岗。
连队每早6点起床出操跑步,然后站在食堂门口列队齐声高喊口号,再唱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吃完早饭马上出工。早上炊事班来不及烧热水,我们只能在营房的小河边把冰敲个窟窿,把毛巾打湿擦擦眼睛。
最享受的是下午收工以后,因中午不休息,下午不到五点就收工了。大家可以到厨房去打一盆热水,先在营房外用干毛巾掸掉身上的泥土,洗脸时水立即就变黑了,没法用来洗脚。又只有一个脸盆,于是两人打伙一盆水分成两个半盆,洗完再去打一盆又各分一半,把脸清洗一遍,再接下来洗脚。
最难忍耐的是不能洗澡,快一个月没洗澡了,浑身又痒又臭,那滋味真不好受。各班不断向连部反映,连长指导员说这问题没法解决,就你们这些资产阶级少爷小姐麻烦多。有同学偶然发现海子山半山腰峡谷处有股温泉,温泉下一凼水齐腰深。这消息很快传开,星期天休息,连长吃饭时宣布:今天中午女生要泡温泉,男生不得上山!我们早就作好了准备,带上脸盆,毯子,毛巾,香皂等。大家兴冲冲往山上爬,只见两股小瀑布冒着热气从山涧流下,在低处形成约三分之一蓝球场大的一个水池,水清澈见底。我用手试探只是略有点温热,正犹豫着已经有人脱了衣服下水了,大家尖叫着打闹着在水里嘻戏闹腾。我怕冷依然不敢下去,只蹲在边上用香皂洗脸和脖子。天很蓝,太阳很好,水那么清冽,可是气温依然在零下30多度。不到十分钟许多人便上岸了,冻得瑟瑟发抖,赶紧用床单裹在身上擦干,快速穿好衣服鞋袜,用干毛巾包着头。大家冻得直跳,依然笑着闹着。头发上的水很快就结冰了,一擦头发就会断,只敢用干毛巾轻轻地包着。第二天男生班中午也去洗澡。连部头头们很高兴,认为学生兵闹了好久的洗澡问题终于解决了。没想到洗澡后很多人重感冒,听说团长把连部狠狠批了一顿,派来一个医疗小组,严重的送往团部住院。事后团部责令连队腾出一间房改建成澡堂,中间放一个大黄桶装热水。虽说条件过于简陋,毕竟半月可洗一次澡了。
近一月的部队生活,每天土豆、白菜、萝卜。虽然我们有工资,但却没地方可买,团部有个小店,就卖点牙膏肥皂之类的物品。大家空闲时就聊吃,打精神牙祭。我们连队旁边有个军马场,过去战场上立过功的军马在此养老,有大量的豌豆黄豆等马料供应,每天炒马料的香味在草原飘荡,一些中专生小女孩跑去和兵哥哥饲养员套近乎,总能得到一大把马料,那个馋劲总使我想起大饥荒年代。虽然为了解决吃菜吃肉问题成立了后勤班,负责种菜养猪,可是菜要待开春后才能种,猪也不是几天就能长大,远水解不了近渴呀!于是纷纷向父母求救,邮件包裹越来越多,又增加了2名通讯员,每天骑马去取邮件。一些人家里寄来了肉罐头、煮熟的香肠腊肉、煮好的鸡蛋、油炸花生米、白糖、蕃茄酱等等,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同班战士的东西都毫无保留的大家共享。后来发现男生很少人收到包裹,女生班又主动把物品送些给男生。当时男女班的营房虽都在一个院子里,中间仅隔了一个蓝球场距离,但按规定男生不能进入女生营房。战友们那种同生共死的情谊至今回忆仍令人热泪盈眶。这之后,男女生接触逐渐多了,男生开始主动关心女生,比如晚上站岗巡逻,让女生多呆在哨棚,上海子山伐木,他们主动扛大的重的。渐渐地,出现了十多对军垦情侣。
春节到了,大年三十开始放假,为了过好除夕,炊事班让每个班派一人到团部去做面条,我是班长自然应牺牲休息。我们在团部炊事班指导下和好面用手揉成团,用擀面杖推平整,然后送进绞面机,男生们用力摇动机子,眼看白花花的面条流泻出来,女生们用剪刀把面剪短,一丛一丛放在箩筐中。大家说说笑笑做好三百斤面条不觉天已快黑,大家挑起面条赶紧往回赶。一路上高一脚低一脚,生怕摔跤把面打倒,这可是今晚的年夜饭呀,一百多双眼期盼着呢!在一动就喘气的高山草原,在夜色朦胧中挑着担子负重前行,还要小心脚下不被高低不平的路绊倒,尽管寒气袭人,全身却已汗水津津。越走越吃力,渐渐地我们两个女生落伍了,前面的男生只好走走停停,这样的速度啥时候才能到达连队呀。正在这时,前面传来手电光和声音,原来男生班的战友赶来接应了。回到连队,战友们早站在营房外一齐鼓掌欢呼,辛苦劳累早没了踪影,股股暖流流遍全身。大家终于吃上了热腾腾的面条,虽然佐料只有盐巴、油辣椒,但那喷香的味道至今仍留在我记忆中。
除夕之夜,一碗面条的喜悦并没能消除大家对父母亲人的思念。不知哪个男生班开始唱起了歌,“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父母亲,想念父母亲……”,忧伤的歌声在海子山下飘荡,一个班又一个班,大家不由自主地加入到大合唱中。唱到动情处,不少人嚎啕大哭。歌声、哭声和着呼啸的山风在营房上空久久回荡。
春节后依然是繁重的劳动、缺油少肉的伙食,不过思家的情绪慢慢平复。
春天的脚步悄悄的到来,草原上最先出现的是那些无名小花,星星点点,傲霜抗雪,探出了头。几个月的劳动,终于将千亩冻土翻开烧化砸粹耙平,静静地等待播种。四月初团部的播种机开始出动,我们站在驾驶员后边操作播种。初春的天气暖和多了,但气温仍在零下十多度,我们顶风冒雪苦战了半月,终于完成了青稞播种任务。想着秋天这里将是一片金色的海洋,艰辛的劳动将获得青稞的丰收,心中也甚感欣慰。
春意越来越浓,广袤的康呷草原仿佛一下子换上了新装,牧草在阳光雨雪滋润下蹭蹭蹭地生长,各种鲜花盛开,姹紫嫣红,五彩缤纷。大家闲暇之余,就躺在草地上凝视蓝天白云,静听牧草拔节青稞生长和花开的声音。
这时去年窖藏的菜已经吃完,后勤班种的蔬菜才发出嫩芽,真是青黄不接呀。连长便带领大家去挖野菜,教大家辨认哪些可吃哪些有毒。于是全连人马出动,挖回来大量的野菜交到炊事班,这些野菜中甚至还有野葱野蒜苗。几个月没吃过绿色蔬菜了,就那么用油盐一炒就馋得人流口水。后来草原上的磨菇也出来了,甚么白菌、鸡蛋菌、松茸、刷把菌、猴头菌等等,一会儿就能捡一盆。连部允许各班在自己营房前煮磨菇,给每班分一罐猪油、一瓶盐巴、一些大蒜。整个营房磨菇飘香,这是我记忆中最美味的佳肴。
4月底,党的九届一中全会召开了,半夜时分起床集合号把大家从梦中惊醒,我们迅速在操场排好队,指导员传达了九中全会召开的消息,按团部指示组织庆祝。黑沉沉的夜空,春寒料峭,寒风呼啸,大家绕着操场迈着军人的步伐高呼口号,响彻海子山下,接着是跳忠字舞《大海航行靠舵手》,有同学用手风琴、口琴伴奏,虽无观众,但表忠心是立场问题,当年即便在雪原荒漠,也要庆祝盛会。
青稞已长得半人高,无劳动可干,连里便组成若干小分队,深入到各牧场去宣传九大精神。当地牧民都住在破旧的黑色帐篷里,大家语言不通,准备的那些宣传语他们也听不懂,每小队配有解放军和当地藏民翻译,据翻译讲牧民们说他们拥护党和政府,只是希望多供应点糌粑、酥油和茶叶。后来团部就让宣传队带些东西去访贫问苦,很受牧民欢迎。
当时报上登载了一名前苏联军医,突发急性阑尾炎,附近无医院,他便对着镜子自己开刀做了手术,被授予英雄勋章。团部干事到学生连宣讲此事,说你们以后若分到甘孜州偏远区乡,那里没有做手术的条件,得了急性阑尾炎怎么办?团部医院能做阑尾手术,加之你们中有北医、上医、川医、重医毕业的,技术力量很强,大家最好把阑尾切除掉,于是一时间掀起割阑尾高潮。我以前做过阑尾手术,便负责照顾病号,团部还配给他们两斤白糖,很让人羡慕。
七、八月是康呷草原的黄金季节,天蓝得令人心醉,阳光灿烂,牧草丰茂,鲜花盛开,海子山戴着洁白的帽子,在阳光下变幻着色彩。只是辛苦种植的青稞,虽已齐肩高,却并不扬花,刚开荒时就有牧民说这里种青稞不会开花抽穗。后来才明白,海拔3500米属雪线,雪线以上不宜于青稞生长,必然颗粒无收。大家心情很沉重,付出了一个冬的辛劳,不仅没盼着收获的喜悦,反而是被坏了草场,对康呷牧场是一场劫难,据说要许多年才能恢复草原的自然生态。
据说团部向州委州府打了报告,希望尽快解散军垦营。一是部队战备任务艰巨,学生兵成了部队的负担;二是海子山下既然产不出青稞,军垦就失去意义。不如把这批学生分配工作,让他们学有所用,为甘孜州的革命生产作出贡献。
七月底分配方案终于下达,我们被分配到全州21个县。
再见了海子山,再见了康呷草原!我们在这里经历了雪域高原的洗礼,这片人类生存的极限之地考验了我们生命的顽强。我们曾用生命和青春把这段故事书写在康呷草原上,镌刻在海子雪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