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1年03月19日
◎刘洵
我这段时间一直沉醉在布拉姆斯的室内乐里面。
还是这首B大调钢琴三重奏(OP8),皮尔斯、王健和杜梅的版本为何总是不能让我满意?也许就是过于出色的演奏,像这样经典中的经典作品,是不应该有太多的演奏者在演凑的痕迹,演奏与作品本身融为一体。
这种布拉姆斯的最内心的独白简直不能容忍半点炫技的因素,同时包括过分的抒情——那种不可抑制的想要传达对布拉姆斯的理解,依靠增加某一情感性的装饰向我们诉说:“我理解了”。毕竟每个人的理解稍有差异,这种不可抑制便会造成“争奇斗艳”,那份布拉姆斯内心隐密的情感便无法在和谐完整的音乐思路的发展轨迹中去寻觅了,那是需要每一位乐手在极高的音乐素养的前提下配合默契,正因为是在演奏的布拉姆斯,这份和谐甚至是建立在克制和牺牲的基础上。在我收藏的CD当中,这首作品还是美艺三重组内敛含蓄的演奏更让我感动。也可能完全是个人趣味?或者喜爱约.翰施特劳斯《蓝色多瑙河》的布拉姆斯也确实有更加随意和浪漫的一面?
碰巧老同学Z君发来短信:
“门德尔松与布拉姆斯比较,你更喜欢谁?为什么?听听你的高见!”
我知道老同学这一段时间听门德尔松的《无词歌》听上隐了,希望我说门德尔松比布拉姆斯伟大。我还知道老同学布拉姆斯的作品听得很少,而门德尔松除这部钢琴作品《无词歌》外其它作品也几乎没有听过,爱乐者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是对某部作品喜欢或者不喜欢,还谈不上对作曲家的整体概念。不过,经验告诉我,目前的讨论并非真的要听取我的“高见”。
“嗯……现在正听布拉姆斯钢琴三重奏(OP8)。布拉姆斯听得多一些,气质与我更接近。活得长有机会把自己搞得凶一些。门德尔松太短命,并且他的好生活离我远了一点”
老同学不依不饶:
“就我目前有限的理解,我更喜欢门德尔松的感性。布拉姆斯把音乐弄得深沉,像哲学。”
我敷衍搪塞:
“啊…音乐之妙就在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我知道老同学其实并不真那么谦虚,要向我讨教如何聆听布拉姆斯,但是开头总是会说“听听你的高见!”。这可是固执的、不会真正与人探讨的“思想老化”现象,要引以为戒。
“布拉姆斯是不是搞的太像那么回事了一点。”
看见我态度还是如此暧昧,老同学干脆自己表明态度了。难怪啊,布拉姆斯害得老同学听了半天也没找到谱,挺累的。
这使我联想到影像艺术家E君惶惑不安的看着批评家H的眼神:“恐怕还是不能搞的太像那么回事了…?”
那天怕是批评家多喝了两杯,正赶上我作画册的“严肃”时刻,竟然认真地谈到艺术而不是天南海北的调侃生活,引来H君无限的迷茫……
社会活动家H君接触艺术家多了,不甘寂寞自己也玩起影像艺术。但是艺术史的上下文关系、技术问题、漫长的个体感觉的演变过程毕竟不是初来乍到可以完成的。这是许多“临时抱佛脚”的时尚艺术家面临的难题,于是在这样的人群当中便流行起“不能搞的太像那么回事了”的口头禅,这样的“减压”对艺术家在某一阶段的艺术状态而言是可取的策略,不过超越了界线便会闹出笑话来。
回想二十年前,我也只是能够听一点布拉姆斯的音乐片段,比如第二钢琴协奏曲的第二乐章,那深沉哀怨的大提琴独奏部分,以及如尼斯所说的“以惊人的优美”的《阿嘉德六重奏》(第二号弦乐六重奏ОР.36)如泣如诉的第二乐章。或者在甘孜的小院内,在秋天地上满是白桦树叶的季节,我被B小调单簧管五重奏( ОР.115)里面的部分乐段深深地感动。尽管更多晦涩的作品我还不能接受,但是凭着艺术的直觉,我知道那是了不起的音乐,终将会给我的心灵带来巨大安慰的音乐,同时,依靠文本的帮助,对艺术史上被认定的大师的敬畏之情也引领我去叩拜、探圣。
试想,像我这样命中注定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秉性,今天如果加入到“别搞得太像那么回事了”的行列中去,也同样算是闹出了笑话。引以为豪的是我学生时代的这种“敬畏”之情今天依然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