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所在的位置:康巴传媒网 >> 文化 >> 康藏文化 >> 浏览文章

理想的风景

甘孜日报    2021年05月07日

◎葡萄

当那醉人的红色一跳一跳地落入水面的几秒钟,我接了个电话,挪用超过百分之五十的神经危机公关,这成为一种真实的遗憾。水边,朋友一言不发地举着手机,一同收进延时摄影的,或许不仅有眨眼即逝的夕阳,也有长嘴水鸟的起落,和被水草搅动的云影;小孩子奔跑吵闹,他的惊喜用声音绽开肉乎乎的脸,杂沓的脚步升起尘土也生起风,一时间,竟活成了我在此刻想活成的样子。

羊,耳朵挨着耳朵地低头吃草。放羊的老伯并不看羊,也不与抻着脖子看羊的游人搭话。偶尔,孩子们嬉闹的一声尖叫,把羊群吃草的队形惊散了,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地歪作一团,好一会儿才重新站好。而一旦站稳了,埋下头去继续吃,像是从不曾被打扰一样。草被羊嚼出动静,也在细细的风里嚼出某种诱人的吸引力,似乎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直到青草绵延成天空一样的背景,一块又一块的向日葵田闯入镜头,几乎让人疑心它们是走错片场的演员。踩着松松的沙土迈进去,却发现大大小小的脸庞并不向着同一个方向。这让本来就辨不清方向的我突然失去了参考系,所谓向日葵的脸随着太阳东升西落的常识也似乎瞬间成了谣言。不向阳的向日葵是怎么回事儿呢?恰如小英子以为骆驼挂铃铛不是为了赶狼,而是为给走远道的骆驼解闷儿的;我以为那些拧着脸儿的向日葵也同我一样,见阳光太猛,就速速扣上皮肤衣的帽子,别着脑袋走路,以防暴晒。自然,这解释是不太符合科学常识的。照植物学家的说法,人们印象中的逐日转动实际只发生在向日葵从发芽到花盘盛开之前的阶段。一旦花盘盛开,向日葵就不再重复这个运动轨迹,而是固定朝着东方了。这真有意思,原本我以为自己的想法儿更美,却没料到貌似刻板的自然规律远有一股素朴的浪漫,好像每一株向日葵也要经历一场从盲从到定性的成年礼。

从向日葵田出来的时候,一只小犬摇头晃脑地来了。我掰了一块路上买的烤土豆喂它,它一口衔了,却不肯就在原地享用,而是颠颠地跑开五十米远,躲进岩石身后的花花草草,才肯放下来慢慢地吃。离开那片葵田前,我悄悄走近它,把剩下的一瓣儿土豆也递过去。这次它没再跳开,衔了便吃了。听当地开农家乐的人家说,这会儿地里的土豆还没熟,街上卖的烤土豆大概是窖藏的。

沿途,巨大的风车沿着山势转动着和云一样的白,因为远近而有了高矮胖瘦似的。而我莫名喜欢那些山坳,像是另一番天地,虽在低处,却没有闭塞之感,反而觉得被包容。远远望着,一垄垄的绿在里面,一顶顶的红在里面,一道道的白也在里面。人突然变得很小很小,小得像是未开花的大翅蓟顶着的小茸球,在岩石边默默等待着属于自己的色彩。风车并没有声音,倒是时常掠过天空的直升飞机嗡嗡躁动。同样躁动的还有草原音乐节上的人群,声嘶力竭地叫喊,挤挤挨挨地攒动,熟悉或不熟悉的歌与歌者,都在炽热的镁光灯下为无处安放的千头万绪点燃炭火。原不知道还有音乐节的,只是想找个近便处看看草原。可一闪即逝的广告牌,看见了,才惊觉多少人慕名而来的音乐节刚刚好就在这几天,于是临时改变了行程。我是没来过音乐节的,朋友却已经历过多次了。可是朋友说,她以往参加音乐节都和参会一个习惯,远远待在后面,这是她头一回站在前面。站在热力四射的声浪里,想起入场前,一身短打的我经过卖保暖裤、羽绒服的摊子,尚担心晚了着凉,这会儿才知,哪有凉?在几万人的呼吸里,我们自成热岛。有趣的是,此前不止一次被问及休假去哪儿时,我对具体去哪儿全没意见,只提了两条:不热,人少。现在看来,这次临时起意的目的地恰恰是这两条的反面,竟也快活自在。

从张北的农家院折回北京的路上,朋友开玩笑说,“我是成功地把你的生活水平拉低了吗?”我乐了,“咱能说是把带宽拉大了么?”其实,连我都奇怪自己是怎么想起“带宽”这个词的。多年前的新媒体艺术课上,老教授几乎整整一学期都在讲“表现带宽”,那时,“带宽”的提法还新鲜;后来不知哪天,“带宽”一下子进入日常话语的词典,但似乎更多地用在“认知带宽”“心智带宽”这类词上,成为了“会讲究,能将就;会享受,也能承受”的生命广度。

而天路,曾以为只有青藏铁路才叫“天路”;其实,抛开一个形象、一首歌对思维的局限,不仅从张北到崇礼的草原是天路,每一道蓝天相接、白云点染、心驰神往的路,都是天路。


  • 上一篇:我的乡愁
  • 下一篇:没有了

  • 本文地址: http://www.kbcmw.com/html/wh/kcwh/7078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