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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路海, 彩虹升起的地方(节选)

甘孜日报    2021年07月23日

◎贺淑明

三月,马尼干戈的原野,一片没有开垦的处女地,一个苍寂的鸿蒙世界,满地白冷霜花覆盖遍野,人迹罕至。拂晓寒风,空中残凉,愈加显出世界屋脊上的原野旷远辽阔……这里是马尼干戈,十八军康藏公路工程处总部。在原野上,呈半口型的散布着十几间利用当地树木制成木板搭建起来的房屋,外面用牛毛毡从草坪向上围一米左右,明显是用来抵御高原风雪的。这群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简陋的营地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成为了他们魂牵梦绕、朝思暮想的天堂。

一股冷风袭来,冰凉无孔不入地肆虐起肌肤,冰心透背,寒骨彻髓,浑身打颤。看不见、摸不着、撵不走、挥不去的高山反应和极度缺氧更让刘文正和他的战友们头晕胸闷,气喘心慌,四肢乏力。大脑因为高原缺氧,头上的血管暴突出皮肤,眼睛充血,浑身肿胀。一群辗转颠沛十多天的汉子们,早已被世界屋脊的荒芜惨淡、苍凉孤寂、高寒缺氧折磨得萎靡不振,精神恍惚。这里的天气很冷,超出了大家的想象,每晚都在零下15度左右。这里的空气极度干燥,尽管战士们都是口裂舌干,可是谁也不敢喝太多的热水,深更半夜地起床小便,不仅要克服高原寒风的摧残,而且小便会迅速地凝结成冰柱条,让人瞠目结舌。更有可能因下体气体排空导致血液回流,使脑部严重缺氧坏死,从而窒息死亡。

白天,战士们仅管是竭尽全力站在工程处总部中心的草坪上,仍犹如寒冬里枯瘦的小草,颓然而立,扭扭歪歪的队列失去了军人们该有的姿态。“毛主席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这里艰苦我们才要斗嘛,有志的男儿都要笑向苍野,做一只真正的雄鹰。我们力大无穷,我们战天斗地,我们要改造一切。”刘文正充满激情地进行着出发开赴工地前的动员,铿锵有力的话语加重了大家作为军人的使命感,情不自禁地打起精神,挺直胸膛,队列微动一小会后,不在扭曲歪斜,刘文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潇洒地挥动手臂,下达了出发的指令。

现在,大家身处的地方是桩号零公里——马尼干戈路的尽头,这是一个新的起点,工程处将从这里把公路开辟到拉萨。刘文正他们连队的任务是徒步行军到5000多米的雀儿山附近的玉隆拉措湖驻扎营地后,在“乱石纵横、人马路绝、万壑险峻、不可名状”的雪峰上劈开一条通往云端的“天路”!雀儿山,藏语“绒麦俄扎”意为雄鹰飞不过的山峰,山体高大,地型多变复杂,冰川发育完整,巍峨壮丽,突兀云霄。山脚下是海拔4040米的玉隆拉措,水色碧绿,清澈见底,游鱼嬉戏,清晰可见。成杰好奇地看到水里的鱼游动,稚嫩的圆脸上写满了怀疑,“咋可能、咋可能,哪会有那么神奇的事情……”

湛蓝的天空下,寂静的山谷里,褐黄的原野上,迎风猎猎飘扬着一面红旗。一队队背着自己的行李、帐篷、钢钎、铁镐、铁锤等行李物品的部队蜿蜒行进在松软的草地上。“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雄壮激昂的歌声在草原上响起,惊起雀鸟飞腾,惊动野兔跳跑,唤醒高山湖水。高亢浑厚的歌声里,缓慢行进的队伍中,突然,有人犹如喝醉了酒一样瘫倒草坪,头歪向一边。“杰娃儿,啷个走路都要拽瞌睡,还绊跤子啊”来自重庆的黄小刚高声大笑,戏耍地说道。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这一处荒野的静谧,打破了那么一种难能的惬意、随适。刘文正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成杰已微闭着眼睛,欠起了软腰,等刘文正稍微一松手,身子便又咚地瘫了下去,头再一次软歪向一边。心口不停地、急促地、缓慢地起伏。脖子越来越红、越来越紫、越来越青,开始渐渐发硬。嘴唇先是冷白、继而紫黄、而后青白,开始沁沁地濡垂微黄白沫。鼻翼已经堵塞肿大,气息微弱,淡淡消逝……“怎么啦?”黄小刚困惑地问道。只见褐红暗紫的热血缓缓浸出,涓涓点点溢泻勾勒出几株含苞的血花,就像那红梅点点蓓蕾,徐徐吐露出几泯寒馨,映透穿越在这一片苍茫洁莹的冰山雪岭,给人一种显得格外的猩红艳眼,摇曳出一种别样的刺骨。一直在旁边紧张观察的爆破班班长张福林跃扑了过去:“他病了?他早就病了!”他双手揪住成杰的大衣,剧烈地晃动着,拼尽全力用嗓子吼叫着,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满眼的泪水已夺眶而出、哽咽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绝望。此刻的高原,山林宁谧,冰川滞立。鸦鹊无声飞过头顶,碧空一派晴和,风驻,尘止,沙静,云不飘,土不飞,石不走。

成杰的墓地,相距连队在海子玉隆拉措旁边的营地,仅仅只有三百多米。低矮的坟堆上,静静仰躺着用铁丝箍成的花圈,五彩的纸花迎着劲风无助地晃动,不知还能坚守多久。掩埋着生灵的荒冢,沉默地诉说着生命戛然而止的哀痛,和人们的哀悼一起永远留给了虚空的远方。而在我们前面,是荆棘丛林,是望不到头的昏暗,是对雀儿山无数传说的神秘和不尽不绝的恐惧决一死战的坚毅悲戗,是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的高远和无畏。从此,在这个彩虹常常升起的地方,就多了一个诗意满满、寓意深深的名字——新路海。经过多年以后,人们早已看不见这个荒冢,成杰宛如一颗小小的石头,深埋在长路的泥土之中。可在筑路人的灵魂深处,那里永远是心中虔诚远方、无言膜拜的圣地。已是黄昏,雀儿山横空兀立,剑向苍穹。

不知道张福林在沉思着什么,机械地把一根柴塞到铝锅下面。行军专用的大铝锅被一些石块支撑着,从锅盖缝里冒出一阵又一阵沸腾的热气。这里的开水只有70度,煮熟的面条和米饭挟带着特有的夹生,好像掺杂了泥沙石粒般难以下咽地影响着人们的食欲。消化不良引起腹泻的战士一天天多了起来,高山缺氧、肠伤寒、大叶肺炎正在悄悄吮吸着工程队血液。由于战线太长,后勤补给已经无法按时保障,奇缺的蔬果导致维生素缺乏症,战士们开始口腔溃烂、牙龈出血、嘴唇开裂、喉咙肿痛。雪上加霜的是战士们手脚的冻伤、冻疮一天天愈加严重,红肿得发亮,裂口、血口、伤口稍微碰下,就会让人引起全身的疼痛,疼得头发直立、头皮发麻。工程进度一天天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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