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1年09月13日
◎潘新日
几天没走那条小道,我突然惊呆了,那么多的草,一下子直起身子,霸占了所有的道路,脚只能从膝盖高的野草中间寻找位置,才能不被绊倒。
这是我上班的的必经之路,更多时候,它们一直充当软软的草皮,都是在我的脚下趴着的,哪知道,不经意间,它们“造起反”来,竟让我无从下脚。
当然,它们的蓬勃旺盛是因为雨,一连十几天的连阴雨,它们就“呼啦”一下子长了出来,长得那么高,从而淹没了整条道路。
在到处铺满柏油和水泥的城市道路上,难得有这么一段容纳青草的小道,还好,让我找到了走在乡间小路的感觉,多少有点诗意的美。
我最喜欢在遛狗时选择这条路,眼瞅着它钻进野草棵里,看不见狗,只能见到草一棵接一棵的晃动着,直到露出小狗的身影。显然,它也是喜欢这些青草的,竟然又扭转生,隐没在野草棵里,一连钻了好几趟,此时,草,成了它玩耍的小树林。
我曾仔细地辨认过这些草,都是熟悉的,多为葎草、绿藜、小蓬草、狗尾草,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还混杂着一些芦苇,我真不知道,芦苇啥时间也跑到道路上了。
乡下的老人最爱到土堆上砍小蓬草喂羊,一三轮一三轮的往家拉,我看见他坐在那抽旱烟,就跑过去和他搭讪,他磕掉旱烟袋里的烟灰,把旱烟袋递过来,让我抽几口,我说,我不会抽,他就又装上一袋点上,火星红红地在烟袋头上闪烁,有点调皮,老人享受的样子显得很知足。他说,多亏了这些植物当羊的粮草,不然,家畜就得饿肚子了。
走了好远,我还在回味老农的话,总觉得活在底层的人,是最容易得到满足的,即使自己命如草芥,也常怀一颗感恩的心。
我知道,这世上,人和草的命是连在一起的,一荣一枯间,人,长了一岁,老了一年。
一年四季,我陪伴着它们,一步一步的把自己走老。
也许,你不会在意它们的生死,它们依然默默地按照自己规律抽芽、生绿、拔节、结籽、变黄、枯萎。它们的一生平凡而又多桀。
不过,我还是很佩服它们的顽强,不管夏天的雨多大,秋天的风多猛,冬天的雪多厚,都摧不垮它们意志,也淹不坏,冻不死,来年春天又是一片绿意盎然。
早春,行走在枯草铺就的小路上,软软的,肉肉的感觉就像踩在地毯上,不经意间,瞅着它们露出尖尖的脑袋,小小的鹅黄下面连着白芽,心里便欢喜开来。那一刻,我知道,它们告别了四季,开始了新一年的萌动。
这些新生命的开始都是脆弱的,可是,当它们一个个告别枯萎的草叶,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小路就有了新绿。嫩嫩的绿,如浇了油似的,泛着油光。
春风简直就是魔术师,暖暖的风一吹,它们就开始抽芽,一天一变,直到碧色的绿占领整个道路,它们手挽手织就的绿毯才算完成。
我的印象,绿草从阳春三月到六月都是低调的活着的,它们一直安静地匍匐在这个世界上,从不昂起自己的身躯和头颅,甘愿被别人踩在脚下。
不过,它们也有不安分的时候,时令一到七月,它们就“呼啦”一下子站起身奔跑起来,只要十几天不见,它们就会长到膝盖,有的还会长到大腿那么高。它们拼命的这么长,不是它们变得高调,是它们的生命周期所致,它们要老了……
很快,它们就开始孕育,头上长出了草籽。
青草青青,草籽青青。它们在学庄稼,庄稼也在孕育,它们几乎同步。不同的是,庄稼有人打理,青草无人问津,它们靠自己活出自己的精彩。
其实,草,是庄稼的敌人,只有不在庄稼地里,草,才是人间的风景。
草的青与黄不在草籽是否成熟,取决于秋天的霜,几场严霜下来,刚刚还是绿茵茵的草就吓掉了魂,迅速地褪去绿色,换上黄色的外装。
半绿半黄的日子实在是太短了,它们几乎来不及转身,一下子就老了。老了的草就变得脆弱,经不得风,也经不得雨,更经不起雪,它们开始枯萎,又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等着人们去踩。
黄草黄,黄黄的野草把碧绿的心藏了起来,它们跑到根里避雨、避风、避雪,留着褪了色的黄草在风里抖动着,招摇着,等着来年的新生。
青草青,黄草黄,草,让四季多了感叹……绿也好,黄也罢,这世界少不了它们,它们啥时间都会为我所用,赋予我们食粮,赋予我们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