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

熬夜的人

像每个没睡醒的清晨

那些高清的梦里的故事

退化成像素的影

嘲笑你曾信以为真

嘲笑你想再睡一会儿

想再见一见走失的伙伴

他们孩童般的脸和幼稚的灵魂

哪一个不比面前的白开水

更能体贴手心的冷

不敢说出的念头

就这么失去了价码，脱离了责任

7岁的小孩没被失手推倒而哭泣

11岁的少年没有因误会而分别

23岁的损友没有学会不顾一切的油腻

还能在所有失眠的夜里数星星

感叹它们的美，仅仅是因为距离

像每个熬夜的凌晨

胃口发慌的人和心里发慌的人

都在期待一点点……

一点点不谋而合的共鸣

一点点不劳而获的奖赏

或是，一点点不一样的消息

什么都行

喝水的人

喝一口水

咽下三个月虚掷

承认起早贪黑的人

也有一百个半分钟空闲

直到贪睡者沉醉于肖邦的音符

也学会了漫不经心

喝一口水

咽下六十行任务清单

对每一个精心预订的催促

视而不见

用水淹没它们吧

会游泳的人总会自己上岸

喝一口水

咽下一百零一个密码

再也想不起

用哪一串字符打开昨日的渴望

一个又一个明天遮盖了

危险的气息

水，是你的引诱者

你起身，打水，烧水

等待它一点点放凉，或重新加热

你喝水，在任何你不想喝的时候

然后，你弄丢了办公室的钥匙

好几年没进去过

博物馆

他们一定有过共同点

灰烬和火，奄奄一息

相互给予并盗取

那一点点不甘，攻击一切敌意

紧紧盯着，他们用一颗好心打着坏主意

为一个例外，如此耐烦

直至被所有的墙隔离

雷雨过后，皮囊松动

某一天，没有提过的问题有了答案

某一夜，提过的问题一再更正

发烫的灯，吸引蚊虫

经验在意识中战败了

保持一致，用轻松描绘疲惫

晚饭能复制吗？

向日葵停止生长

因为它看见，有人用两种发色

迎接太阳

报废的汽车

撞到没有姓名的动物

因为它听到，有人用两种声音

微笑

一直在助跑的人，把墙砸碎

一直闭嘴吃饭的人，用空气

炫耀满口坏牙

那些没能进化成人类的

是人类最好的母亲

它们从没有教坏任何一个孩子

也从不偏袒例外

那是一个庄严的日子

一只蚊子乘在一片雪花上歇脚

晴天里

伤口灼热，翅膀清凉

星尘

你已经忘了她的样子

但从没有忘记她对你做的事

你至今记得

那个梳着辫子的年轻老师

不情愿地分给你一片裁好的旧报纸

命运，于是开始了

纸和纸之间并没有多大不同

不同的是你

所有小朋友

都听话地照着美术课本

折出衣服、小狗和青蛙

只有你不满意纸上的字

也不喜欢它的形状和棱角

你从小就是个有要求的人

哪怕只是半小时无聊的折纸课

你也不肯敷衍

你对自己有要求，对纸也有要求

你固执地按着自己心中的完美

撕了一个边，又一个边

想修整出一块看得过去的空白

直到没有任何一块空白

让你看得过去

你看到老师绕着课桌的圆

拍拍这个脑袋，又冲那个笑笑

张口闭口，都是天才、奇迹、幸福

然后，她走到你跟前

你的作品只是撕了一地纸

你为此挨了巴掌

她为此丢了饭碗

你从来没有机会告诉她

有一些人

即使学会折一样的衣服、小狗和青蛙

却始终和生活保持距离

他们多数已经领悟到

虚假从不在于形容它的字眼

而在于事物本身

甚至构成我左手的原子

和构成我右手的原子

都不属于同一片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