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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山和城市的边缘行走

甘孜日报    2021年10月15日

◎格绒追美

我被这画册里大山透出的岁月一击,茫然回望:岁月寂寂,青春已不再,多少灵性的梦想已经老朽,我们的心比那山水的岁月更加苍凉。歌声里曾有梦,却没有蓬勃生长,青春像晚霞消失在天地之间了。唯有等待再生,唯有折戟重来。如果岁月能幻变成一道清亮的小溪,可触可摸,那该多么好啊。圣境在高处,有多少人才能啜饮到那智慧的甘露。一幅幅无言的却充满话语的大山画面从眼前流过,它们在摄影家的镜头里活了,变得那样灵动张狂,那么会表情达意啊。猛然间,我感到有些羞愧。作为大山的儿子竟然在外来者的画面上第一次懂得了大山的语言,它是如此丰富感人,充满勃发的生命张力啊。我突然意识到:莲花般的天堂就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就在我们的心中。让我沐浴神光,重新上路吧!

她放下奶桶就走过来,牵住我的手,把我引进屋子。她把我当成大人似的,让我坐在灶塘左侧,铺上垫子,又倒上茶。然后一边寒喧一边为我做烧馍。在铁锅上,馍馍发出麦面的清香,馍成形后,便埋到灶灰里,隔上几分钟又翻一下,直到熟透了再取出。阿松用手拍打几下,那馍上的火灰纷尘般簌簌落回到灶里了。她用刀子在馍馍中间挖出一个圆窝,放上一坨酥油,把馍递给我,亲切地说:“趁热吃吧”。我看出阿松对我是满心欢喜的。她对我的礼遇让我感动,使我受宠若惊。在当时,酥油是多么金贵啊。于是,这一幕深深烙在我心里。阿松还挽留我住一晚再走呢。我还是早早地回家了。母亲与阿松之间是亲密的。俩人相处,我总感到那种无间的亲情暖流。我就觉得人世间的爱无比珍贵。

许多年后,阿松到城里侄女的身边去了。阿松一直独身。她是在家的“尼姑”。那阿姨的称谓也是由此而来的吧。我不知道阿松青春岁月的情感故事。或许,她本来就是个菩提的种子,满心虔诚,满怀爱情,而且她始终那般超凡脱俗。在她身上,你几乎难觅世俗的烦恼。我从没见过她眼里忧郁的影子。苦恼似乎从未捆缚过她的心。比起她来,我们一生求知识钻学问,却没有获得一丝智慧,终日被各种欲望主宰,像负轭的牛马,像不断撞击灯火和玻璃的苍蝇。在所谓的“知识分子”身上,似乎难以寻找到修行者们安详、平和、自在的感觉,更谈不上恒常快乐。那么,我们的学问用来做什么呢?阿松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有人给她几元钱,她都要积攒起来,主要用于布施。阿松一直在城里帮侄女带娃,她们长大后,她就种菜、喂猪,每天早晨傍晚就去转寺庙。只要一有空闲,一手摇经筒,一手捻佛珠,嘴里念诵经文……岁月在她手上在她心间变得清纯起来,像一缕不老的阳光。

阿松本来是跟随自己的兄弟住在一起的。兄弟后来续弦,她才随侄女走的。她看不惯继母对前妻子女的虐待,而兄弟成了酒鬼,终日像一滩烂泥,毫无理智。继母对阿松也凶恶得像仇人似的。隔着几重山水谈起那妇人,阿松的心也没有半点怨恨。她说,她会慢慢变得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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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时间的荒芜比人心的荒芜更加可怕。在那本关于故乡下游的画册中,那些裸露、哑默的苍茫群山,像盐一般被风化的巨石,苍劲的山崖,以及阳光下零星的显得焦渴的树木,它们以一种无言的力量震撼了我。在那堆伏卧如狮的岩石下,题目也赫然醒目:岁月如磐。我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久违了的荒芜情感。魂气被吸荡到那里去了,久久难以收回。后来,翻看到画册后面篇幅中翠绿的山林、碧玉般的海子、云涛漫卷的壮阔雪山时,才感到千万年荒芜岁月之后,雪域依然葱茏着的勃勃生命力。心中又缓缓升起庄严伟大的气魄来。大地如歌。我们生活在这雄浑的高原上,如那荒山秃谷,荒芜了我们千年的梦想啊。在山腰,那些夯土筑就的土屋像一只只爬虫,紧扣着山的肚腹。农人们在房前屋后开垦出的油绿绿田地,是大山的诗意花朵啊。面对画册,我变得恍兮惚兮。于是,故乡的河入梦来了。

河岸丛生着高山柏、酸枣树和一蓬蓬水柳野草。我在绿色的长廊间徜徉,我多么想扑进清亮诱人的河流中,双臂拨击如拨云浮月,让河水轻盈地将我载浮起来啊。可是,在河边长大,我竟不识水性,成为一个盲然的观望者。而昨夜,我竟然驾轻就熟,像一条活泼的鱼儿畅快地游来游去。我随河水游到山环那一边才上了岸。无数次痴心狂想竟变成了现实。我是多么兴奋呀。这让我想起另一个飞翔的梦。我从高山之巅无障地飞起来,那飞翔的感觉那样真切实在,令我醒来后,依然玩味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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