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1年11月05日
◎牟子
钦差大臣
鸦片对云抬师们来说简直是灵丹妙药,烟瘾过足,第二天他们就干劲冲天,抬起轿子和滑杆来异常轻松,还精神抖搂的喊起号子:
天上明晃晃,地下水凼凼。
天上有朵云,地上有个人。
……
韩树声一听便来了气:“叫什么,叫什么?是不是让鸦片给撑住了?”
戴报陶从轿子里面伸出头来说:“让他们唱吧,轿夫们也跟纤夫们一样,是要喊号子的,不然就抬不好轿子,这也和口今一样,是要传递信息的。”
“是。”韩树声说:“既然院长有令,你们就好好唱。”
轿夫们一听院长叫唱,还真是来了劲,唱得有声有色,有板有眼,真是如歌如吟:
天上明晃晃,地下水凼凼;
天上有朵云,地下有个人;
洋洋坡,慢慢梭;
高矮,刁踩;
点子花,不踩它;
活摇活,各盯各;
黄丝缠脚,金蝉脱壳;
重台上,两分手;
平桥一根线,跑得马来射得箭;
一步一块,谨防脚歪;
尖椿戮脚,镰刀刷脱;
拦天网,埋头闯;
黄鳝路,要小步;
前搭左,后摆右;
左边有个半边月,八月十五来团园;
青石带晃,踩稳不放;
横沟一路,大跨一步;
青皮草滑,踩稳不怕;
……
抬轿子的后面视线不好,前面的便通过号子歌谣把路况信息告诉后面的轿夫,这种号子歌谣四川话吆吼起来,本来就很有味道,出生在四川广汉的戴季陶听来更别有一番故乡情怀。“云抬师”们好象是一群天才歌手,在长期的吃苦下力中,竟创造出了如此有味的歌儿,听着听着,他的嘴边不觉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此次西行到康北去祭奠九世班禅,对戴季陶来讲,无疑是一件满意的差事。记得出发前在重庆,蒙藏委员会的吴忠信曾将果亲王出炉关时写的“七笔勾”送到他面前,他从另一面感觉到了异域风光的奇美,更增加了对此次西康之行的兴致。
坐在八抬绿尼大轿里,一路领略着高山流水,松风云壑的自然风采,不时感觉一种内心的冲动。清雍正十三年,果亲王允礼奉旨前住泰宁迎接七世达赖,两百年过后,自己作为国民政府的钦差大臣入康至祭九世班禅,这是巧合么?历史常重复相似的现象,不同的是自己这一次入康比以住任何一次钦差大臣的入康都要风光豪华,想到这里他脸上又露出了得意之色。
情感这东西也是变化无常的,所谓乐极生悲,否极泰来,高兴之余难免有苍凉之感;激越之时又袭来消沉之气。看了这苍莽博大的的自然之势,戴季陶难免又感觉自己的渺小,回想这前半生,虽然风风雨雨,也算仕途通达,春风得意;但国家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半壁河山已被日本人占领,西南的云、贵、川、康军阀割据,名为统一,实难羁縻,民国前途实堪忧虑。他越是觉得自己此次甘孜之行身负蒋公重望,自己在康的所行所为都要以民国利益为重啊。
就是在这种复杂波动的的心境里,戴季陶到达康定东关城门。
这确是一场盛况空前的壮观场面,不论是前清的钦差大臣果亲王、凤全、富康安、赵尔丰,还是民国的尹昌衡、刘文辉,他们到康定时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排场、这样的风光、这样的威仪。
最先到达东关的是一队手枪连。这是从二十四军中精选出来的,都说二十四军是“双枪”部队,一手拿钢枪一手拿烟枪,可今天这一连人却非同一般,烟瘾已足,抖抖威风,步伐整齐,真象是进行过严格训练似的。手枪连威风凛凛在东关停下,其后约一里之遥,让你感到的是一片红云,伴随着滚滚烟尘,红云随风卷腾而来,渐渐的人们才辨认出那是一片红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