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杰·茨仁措姆

穿过阳光的村庄

在高处

你会遇见村庄

遇见穿过阳光的村庄

薄雾一样迷离的人世

不再翻动浪潮的话语

寂静中擦亮万物的内核

一丝丝高处的光织进体内

那些发亮的光芒

轻轻盈盈透着温暖

低矮的楼房

一丛丛灌木一样手牵着手

停下脚步

只要你站在穿过阳光的村庄

家就始终不会成为远方

黑颈鹤

纳帕海在环山的腹脐上

把长久的等待写在古老的月光上

一千年前湖的声音

穿过风的耳膜

点亮纳帕海的宁静

青稞在泥土中沉睡

连着你归来的路

你来了，带着孩子

带着一世爱的执念

翅翼缠住风雪傲视的右眼

飞翔，穿越，抵达

梦想拉长的迁徙之路

收藏起一次次自我疗伤的加持

系住你回迁的路

高原碧蓝辽阔

青稞架上滴落的阳光

深情地落进你眼眸

你慈爱的脸庞

和腾空激越的鹤鸣

弥漫开来

喜马拉雅山伸出的手臂

穿过狭长的草场

抵达湖畔的家

纳帕海献出磅礴的温柔

像阿妈松散的腰带

行走于你的翅翼间

天空、湖水、草木、牛羊

与你同坐高原上

时光淡去，高原深情

你用翩跹的舞姿，在纳帕海

将离去和归来的距离

化整为零

一次次撒向田野的青稞和

冬夜里湖水中冻结的双足

像迎着夕阳回家的羊群

你的迁徙地，纳帕海

在你抖动的翅翼上

义无反顾地喂养着生灵

在这里，留下或离开

没有一样是分离

高原女人

高原女人，是前世柔弱的小草

在那片与天接近的高原

牵着白云的手

遥望蓝蓝的天空

奢望与天空一样广阔

高原女人，是那抹亮色的霞光

在那一汪神性的湖畔

迎着经幡的低鸣

触摸故乡的根脉

祈求和清风一样空灵

高原女人，是秋天的落叶

在那一片种了又收的田野

来不及喜悦和忧伤

来不及拥有和失去

像族人的到来或离去

被仓促的人世

以一阵秋风掷回土地

打开秋天的盒子

九月的第二天

盖在我身上的风

掀起整个夏天

瓜果和落叶次第鸣啭

种子从容而淡定地回程

报晓季节的时辰随风而来

村庄打开秋天的盒子

给云朵，给宇宙增加了三勺原色

于是瓜果浓郁，落叶斑斓

万物听着时间的步履欣然起舞

而我，却在秋天的窗前踌躇不决

种子用成熟安顿世间的声音

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安顿

岁月的枯萎

表达

石头开花

一条裂开的缝隙

因为岁月的步履

抑或力量的冲撞

无可断言

这一刻的模样

或许

经历之后

就不再有表达的欲望

一滴泸沽湖的水

忘却所有

哭过的泪，笑过的情

以及艰辛的两滴汗水

泸沽湖，千年的岁月

阳光照着你平静的湖面

穿透记忆半世的历程

我怀抱前世的一束光

随一阵风落入你深情的眼眸

做你今生的一滴水

祖母的祖母的祖母

那温热的火塘旁

母亲的母亲接过你指尖的一滴血

日月的光以及温暖

凝聚成温情的力量一起奔向黎明

众山的众山阻挡了风的去向

依旧不愿走出大山的姐姐

湖水喂养着肉体和灵魂

一次次洗去尘世的杂念

在群山的怀抱中

在泸沽湖

保一滴水的意念

俯首

走进清澈的湖水

邂逅

带风追赶冰雪的寒冷

牵着阳光盘问沙漠的温度

爱的词语

爱的容器

石头一样柔软

密码一样便捷

时间的香

记忆的冷漠

唯把路途的风景

放进侧身的左扇门

爱，才可打开右扇窗

邂逅只是一场雨的轮回

阳光舔舐大海的胴体

升起爱的词语

放下爱的容器

仙鹤亲吻过理塘

翅膀划过天空

把一些渴望送入眼帘

时间碎落的声音无限弥漫

格聂雪山守了又守

跨过千年的月光

一点点编织仙鹤的羽翼

摘来雪片，衔回云朵

捧出黑牦牛的乳汁

将所有的白

种进高空理塘

石头放在海子山

宇宙挚爱的礼物

用坚定流淌成河

用天地的双眼参透一世轮回

回眸间，仙鹤已驻足

黑帐篷的图腾

流出源源不断的乳汁

染白无量河水

毛垭草原的牧人

舀一桶，放进昨天的仁康古屋

今天的理塘洁净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