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杰

挺想念小区那两株玉兰树。

小区曾有两株玉兰树，枝头高过一楼窗户，但与中庭两棵硕大黄葛树相比，就矮多了，以至于被人忽略，而在我，却挺注意，一直在观察和等待玉兰花开。

因为，玉兰花开春自来。

隆冬时节，玉兰树枯枝瘦骨，光秃，孤立于众多矮树丛，一翻春，玉兰树开始萌动，萌动是悄然的，不留一点痕迹，或许是一场微雨后，又或是一声惊雷后，反正，那萌动不显形，即使你坐于树下石凳，又或是徘徊曲径中，你也感觉不到玉兰树已怀孕，已冒芽，那稍微突起的芽是花芽，跟树枝色一致，只比过去略粗一点，不细心绝对瞧不出。接着那浅浅突起破出细绒毛，很细。不几天，又或是在早晨，当你散步树下，那绒毛已开始破壳，将卷曲着的花芽顶出来，花芽伸伸腰，刚睡醒的样子，睁开眼，打开手臂，皱皱花瓣爆棚似的，炸了，白浸浸，那花香，如丝如缕，掺进新鲜空气，在院子里绕呀绕，飞呀飞。

“著意闻时不肯香，香在无心处。”香是不用闻的，虽然花香成了开春空气第一鲜，只有处于无心处，才能嗅到香。俯窗前，呆望远方，一缕风过，那带有玉兰鲜香的风就冲你而来，沾了一股微露，看不见，摸不着。鲜香大概持续两周左右，就慢慢淡去。

“但有一枝堪比玉，何须九畹始征兰。”玉兰花雅名应由此来。

小区改造未完，因此少了一份柔情，玉兰树没了，让人不知小院春天应从哪朵花始。找施工方看规划图，绿化带已没了栽种白玉兰之地，交涉，未果，权且遗憾作罢。

饭后去江边散步，行在十里步道，遇一株玉兰树，玉兰花开得恣肆，大朵大朵的，开得也高。用手机拉近，想来一张特写。此时，微风过，花枝摇曳，不聚焦，糊片。想删去，一瞧，糊的也好，白更白，花也妖，更孤绝。突然想起有人曾说，玉兰花是无情物，花叶永不见。是的，我注意到了，玉兰树枝孤零零耸立，虬劲枝条上只有花朵，不见树叶。花盛时，叶芽不会冒出，花如同人工贴上的。但我仍喜欢玉兰花，因它大气、通透，还纯洁。

过后几天，再去江边，发现玉兰花已让冒出新叶芽顶掉，那么张狂的花瓣居然给挤落得七零八落，天女散花般落下，在树底形成一花池，这是一种残缺美呀。掏出手机，定格一张。春天是要过去的，我得在手机里存放一张春天。叶催花谢，花谢叶生，叶生果结，这是自然规律，大自然若此，尘世万事万物皆脱不开这定律，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就是这道理。花叶不相见，是一件让人痛心之事，不过，结实了，这痛，值得。

玉兰花又名望春花。真好，花一开，春就望来了。玉兰花还有叫辛夷花的，也有叫玉堂春的，不管哪种叫法，都与春有关，玉兰花开，春天自然来。

明代沈周有诗云：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韵友自知人意好，隔帘轻解白霓裳。好个好风日，春风吹，引风长，玉兰点破银花，玉雪般香甜。《群芳谱》中记载：“玉兰花九瓣，色白微碧，香味似兰。”白玉兰洁白无瑕，你看春天的白玉兰多风情，历代文人都喜欢：“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这白，也多情。

我还看到过春天的紫色玉兰花，紫紫的，又是另一番情趣。

清代赵执信在《大风惜玉兰》写道：池烟径柳漫黄埃，苦为辛夷酹一杯。如此高花白于雪，年年偏是斗风开。玉兰花虽不与叶同存，但玉兰树高大，斗着春风而开，便若白雪一般。

玉兰开，春天到，春绿大地，草长莺飞，高高在上的玉兰花独白有于众多绿色中，把一个春天弄得神采奕奕，花枝招展，妩媚妖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