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青拉姆

老狗的孤望

清明，天气阴雨

四面山上覆着一层层阴沉的雪雾

缓缓下移，落地成雨

汇成路边一条泥浊的小流

在路灯下泛着粼粼金光

雨势渐大

急行的车轮碾出一道道四溅的水花，

飞驰向前奔走

那对小情侣紧搂着彼此，匆匆跨过马路

一把小伞下藏着的青涩的缱绻

碰掉了树枝丫上的积雪

砸进那条泥浊的小流中

树枝轻轻摇晃

连带着整排的树和下落的雪雨

在那粼粼金光的小流上泛起阵涟漪

豆大的雨开始凝固成雪点

悄悄掉进小流中，无声息

路对面的山腰

已半淹进下移的雪雾中

那只雪白的老狗

依然倚在断崖上，望着路面

哀嚎着它的寒冷和孤独

局外人

三月的风，将整条小街醺得微黄

他敞开衣服，望着远方

山尖的雪还未融化

山腰的树还未变绿

山下的水亦未涨起

风却暖起来了

他展开掌心，挡了挡刺眼的阳光

烈阳下，孩子们嬉戏着

踩着回荡的阵阵音乐

奔向小街尽头

一阵暖风袭来，轻抚过他的掌心

他惊着打了个寒颤

匆忙裹紧厚重的袄子

消失在那条微黄的小街

窨井

它抬头望向天的方向

一丝圆圆的小光束从洞中渗入

照亮了周边鼎沸的人声

那声音，讨论着天气的晴阴

想念着爱的人

也忐忑着看不见的未来

它牢牢地爬在墙边

看着水流夹着那些心绪远去

看着一只泛臭的蚊蝇

伸出尖尖的嘴，笨拙地跌进它的网里

看着一辆满载的公交缓缓驶进站台

露出圆黑的车轮和一角翠绿的车身

它扭动着身躯，努力向上凑出耳朵

听见那车轮停下、翠绿的车门打开，

轻重不一的脚掌踩过窨井盖离去

听见“嚓”一声，车门关闭

车轮往后一滞，载着喧闹的群人远去

听见一小块昨晚未化全的雪块从车顶掀落

堵在它耳朵上方的那个小洞里

窨井里，水流杂着黑暗潺潺流去

它牢牢地爬在墙上，哆嗦地眨巴眼睛

看着网上那黑色的蚊蝇尸体发出的腐臭味

冉冉飘起，融进那个小洞

它的世界，又恢复成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