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2年06月02日
◎王海龙
每逢端午节之际,都会让我想起故乡,想起当年那三间泥土房。檐下插满馨香的艾蒿、青翠的柳枝及柳枝下缀着的五颜六色的纸葫芦。
端午节,我不说粽子,因为过去在我们乡村,根本就见不到这种美食,谈不上制作和品尝;也不说龙舟,因为我们这里不存在湖泊江海,没有摇船摆渡那种龙舟赛的热烈场面。与我的记忆和情感相系相惜的,唯有那平凡的艾蒿。
端午凌晨,提前相约的小伙伴们再也不会赖在被窝里。早早地齐聚在一起,去野外采艾蒿。艾蒿的藏身之处,其实早在多日前,被机灵的我们勘察得一清二楚,却神神秘秘的,不向其他人泄露消息。待终于盼到节日这天,我们那些顽皮的孩子,仨一伙儿俩一串儿,顶着朦胧的夜色,踏着晨露,如早起的鸟儿一样,叽叽喳喳来到村外。
其实,最初我们也并不认得哪种草是艾蒿,偶尔会把水蒿误以为艾蒿,后来听大人们讲,才分辨得清。蒿草叶片通常较细,正面颜色泛白,会有一层白色绒毛,柔软光滑,叶片小,其周围的锯齿纹路深,整个叶片呈狭长状;而艾叶表面为五瓣灰绿色,白色绒毛在背面,叶面看起来胖胖的,叶片相对于蒿草更宽大,叶片周围的锯齿也小得多,背面密被灰白色蛛丝状密绒毛。若是凑近鼻子仔细嗅一嗅,二者的香味也是不尽相同的。艾蒿的香味更纯正,其药用价值也是其他蒿草无法比拟的,对此古书中已早有记载。
村前的榆树毛墩旁,村后小河边的柳树丛里,是艾蒿最理想的栖息处。根连着根,冬眠于肥沃的土壤;芽挤着芽,萌发于乍暖还寒的初春。几经雨水的滋润,沐浴阳光的温情。
伸手挽袖,小心翼翼,将一株株艾蒿连根拔起。不一会儿,便采得一大捆,抱在怀里。回到村里,我总不忘先给外婆和邻居家送去一小绺儿。外婆摸着我的头,不住地夸赞我;邻居大奶收下艾蒿,微笑着点头表示谢意。到家时,太阳才羞答答地露出脸来。母亲早已煮好了鸡蛋和细长滑润的手擀面。
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房间里外窗台,锅灶碗厨,书箱立柜,以及炕上地下犄角旮旯,都被我们放置了艾蒿。水缸里、脸盆中,也放了几片艾叶,用艾叶水洗脸泡脚,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女孩子的羊角辫上,也系上了艾蒿叶梢儿。满屋子溢满艾叶的清香,嗅着温馨的气息,吃着鲜嫩的鸡蛋,再挑上几口面条,尽情享受端午节所带来的独特韵味。
心灵手巧的母亲,将昔日积攒下来的香烟盒、春节剪挂钱儿剩下来的各色彩纸拿出来。坐到炕上,剪了又剪,折了又折,再向里头呼地吹口气,就像做魔术一般,一枚精致的小葫芦就活灵活现地鼓着肚囊、支楞着耳朵蹦了出来。下面配上各种颜色的细长纸缀儿,用线穿起来,这漂亮的葫芦娃就闪亮登场了。
我从大门外折些柳枝,分别系上纸葫芦,爬上木梯,将每根柳枝配葫芦的艺术品,依次插在正屋和仓房檐下;有时也会将葫芦直接系在艾蒿茎上,插在屋檐下。有了屋檐做伞呵护,那色彩鲜艳的葫芦娃,才不至于被风吹雨淋。有了艾蒿的香味氤氲,翠绿柳枝的衬托,五彩葫芦的点缀,简陋的老屋焕然一新,有了新的活力和生机。
好想找回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深深怀念那不知不觉被岁月无情剥夺了的青春年华,更怀念全家人一起度过的一个个温馨的端午节。
在每一个端午节来临之际,往事那些亲切而温暖的记忆,总还会在我的心中呈现,母亲那于厨房忙忙碌碌的身影,总还是浮现在我的眼前——而那艾蒿葱郁的景观、浓浓的清香,则会永远沁满我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