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3年09月01日
◎李左人
冯扎西说爱她,桑姆觉得受了侮辱,勃然大怒:“吉祥的布谷鸟不会和黑暗中吱吱乱叫的蝙蝠一起飞翔,你别想趁人之危占便宜。滚,不然对你不客气!”
“呵呵,我最想看美人生气了,定然是千娇百媚无比诱人。”说着便策马上前,去拖桑姆马鞍后的皮囊。“跟我走吧!”
“我叫你尝尝美人生气的滋味!”桑姆挥手一马鞭打在冯扎西手臂上,皮袍立即撕开一条口子,同时大声嗾狗:“赛虎!”
藏獒眼露凶光竖起三角耳,纵身一跳卷起一道劲风,把冯扎西扑下马来。驮马吓得惊叫,把插在驮架上的货郎鼓摔到地上。赛虎呲出獠牙,张开血盆大口要咬他的屁股。冯扎西左躲右闪,惊恐地用双手挡护,一边鬼哭狼嚎大喊救命,桑姆哈哈大笑。
专咬人的屁股不咬大腿,是藏獒极为奇特的习性。
一般人家用奶渣、糌粑汤汤喂狗,赛虎却是吃生肉长大的。桑姆常到杀牛匠那里买些牛心肺、牛骨头喂爱犬,听说哪家打得野狼定要去讨些狼肉回来,因此赛虎野性十足,比一般藏獒更加凶猛。
眼看冯扎西招架不住,桑姆才喝住赛虎。赛虎气犹未消,鬃毛竖挺,嗷嗷吠叫,大尾如帚不停地扫来扫去。
冯扎西捡起货郎鼓连爬带滚往山下奔逃,藏袍已被撕咬成破棉絮。
桑姆朝他啐了一口,扬鞭打马,黑骏马咴地一声长鸣,向前奔去。
赶到约定的垭口,便同仁清明措紧紧搂抱在一起。她没有一丝遭劫的后怕,诉说完事情的经过,大叫一声:“天哪,仁清,以后我们可以天天守在一起了!”
两人同骑一匹马,带着赛虎,穿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翻越冰雪覆盖的山岭,当晚到达俄叠与瞻化交界处的卫中,住在葱翁仁志家。
冯扎西回到扎沱官寨,他的行李和收来的山货都存放在马棚里,找出一件过冬的藏袍换上。冯扎西心里还存了念想,相信扎西旺吉不会善罢甘休,相信桑姆跟仁清明措私奔不会有好结果,相信自己还有机会。
冯扎西裹着袍子在草堆里胡乱睡了一夜,桑姆迷人的笑容老在眼前晃悠。
次日牵着马走出马棚,曲珍叫住他:“老商,啥时来的,也不打个招呼?”
“太太,冯扎西实在不好意思。昨天做买卖遇到恶狗,不仅把身上的袍子撕破,还把脸和手抓伤了,狼狈不堪,不好见人。”
曲珍见他身穿厚厚的皮袍,脸上果然有伤,相信他说的实话。
“我给你找好一户人家了,那女人三十来岁,模样还过得去。她见过你,愿意收留你上门。一家五口三代人,一大幢碉房,就缺个壮年男人。”
“谢太太美意。”冯扎西连忙打躬作揖。“我冯扎西一个漂泊流浪之人,哪有条件养家糊口哦。上次,我还默到太太跟我说起耍呢。”
“说起耍?你在耍我吧,好心好意帮你,莫不识抬举!”
“不是不是,太太误会了。你关心我,给我安排住处,帮我找老婆,你的大恩大德,我感激不尽!”
“滚吧,莫让我再看到你!”
冯扎西落荒而逃,出了寨门,狠狠搧自己一耳光。“咋个把土司太太给得罪了!”又回过头望望,叹一声:“唉,要是早两天提说,我就答应了。”
夜晚的诱惑
入夜,家家关门闭户。扎巴娃们结伴去朵苟,一支支松脂火把变成点点流动的星火,向北,往南,上坡,过桥,巴里村一下子变得空寂了。
雅卓官寨一片寂静,王中提着马灯到碉楼查哨,才到五楼便听到换岗哨兵对话。夏富成抱怨:“他妈的,这鬼峡谷夜风好冷,腿脚都冻硬了!”
“不当班倒好,可以去找呷伊过夜。”答话人带着本地口音,肯定是枪差。“你们来了,我们跟着倒霉,在这里受冷捱冻。”
“那以前,晚上你们干啥呀?”
“除了过节跳锅庄,平时没什么好耍的,晚上只有去找女孩子。”
“你明晚不站岗,是不是要去找女人哪?”夏班长很是羡慕。
“是呀,我那小呷伊还在火塘边等我呢。”枪差很得意。
“一年里头,你在自己家住的时间多,还是在女人那里住的时间多?”
“家里没有我的住处哦。在家住的男人,要么是没成年的小毛孩,要么是上了年纪的老舅,年轻人晚上都出去找姑娘。”
“嘿,好安逸。瓦吉兄弟,帮我找一个,咋样?”
王中爬上六楼停下脚步,把马灯光亮拧得很小,在楼口偷听。
“我给你讲,找呷伊须过两关。”叫瓦吉的枪差说。
“两关?”
“第一关试探。男人喜欢上哪个女人,就去抢她戴的头巾珠串戒指呀这些东西,女人不追回,就算同意了。你想试试么?”
“哈哈!”夏班长笑笑。“你莫说,我倒真想试一盘。只是,那些小娘们见到当兵的这身老虎皮就躲得远远的,我还抢得到她的东西呀?”
“那也得试,头一关都过不了,你就不要想后面的好事了。”
“玄乎……第二关呢?”
“第二关考男人爬墙的本事。拿到女人的物件,晚上等她家里人睡了,带上点水果糖之类的小礼物去爬墙。年轻女人大多住二三楼,男人必须手脚并用爬上去,钻进她的窗户,就能如愿以偿了。敢试试么?”
“乖乖,石墙那么高,壁陡如削,白天都够呛,夜里两眼一抹黑,咋爬得上去?”
“你一抢不到珠串、戒指,二不能爬墙翻窗,这事肯定没戏。”
“你想个法,事成后,我送你一个银元,行不?”夏班长有些猴急。
“不行!现在就给一个银元,事成后再给一块。”
“好吧。”夏富成无奈,马上掏钱。
瓦吉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轻轻掐住银圆中心,对着银元边缘用力一吹,迅速放到耳边,说:“不行,哑版。换一个,不要藏洋要大洋!”
夏富成换了银元,瓦吉又放到嘴边噗地吹一口气,银元楞缘发出细微振颤的铮铮声。
“成交!你下岗回去就踏踏实实睡觉,养好精神!”
“就明晚上?”
“我明天有事要回家一趟。放心吧,后天,一定!”
“嗯,那我下了!”
王中急忙拧亮马灯,干咳一声,假装才爬上楼。
小扎巴得知卓玛回来了,悄悄去朵苟。他熟门熟路,翻进敦波家二楼卓玛的睡房,不用寒暄客套,直接上铺动手解卓玛的袍子。
卓玛用手压着藏袍上唯一的一颗布纽,贴着他耳朵说:“求求你乖乖,我戴着嘎乌呢。”
小扎巴将手伸到她脖子上,说:“我帮你取下来。”
“不!”卓玛很干脆,推开他的手。
“我这么远专门回来,你又上山捡香蕈去了……”小扎巴很委屈。
“不是说你勒勒病了吗?”她知道他回来看母亲是个借口,故意装糊涂。
“不是啥大病。”小扎巴顺势紧紧搂住卓玛,生怕失去。“我等你好几天了,就是想你,念经老出错。”
卓玛摸了摸他的光头说道:“这可不行,菩萨会生气的。”
“我回庙里,一定好好念经。”小扎巴从怀里掏出布料,双手递给卓玛。“我给你买了一块花布,做成夏衣,你穿起一定非常好看!”
“小傻瓜,姐不稀罕这个。索冷每次回来,都给我带几块新款布料、绸缎。把钱留着给你妈看病吧,啊?”
“那你收下,我以后不买了。”
“菩萨保佑你!”卓玛从脖子上取下嘎乌,放到枕边,噗地吹灭酥油灯。
小扎巴掏出火柴,在墙上一划,嚓一声燃起一团火,举着去照卓玛。
卓玛刚脱了衣袍,裸着身子,双手急忙挡在胸前,张口把火柴吹灭。
“就不让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