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

王跃文《家山》主要讲述二十世纪上半叶沙湾陈家五代人的故事，深描细述寻常百姓的烟火人生，以及这个小村庄在那个时期的社会结构、风俗民情、耕织生活和时代变迁，以一村之隅展示一个时代的风雨际会、一个民族的生生不息，可以说是一部社会生活史、乡村民俗史和民众繁衍史。

沙湾村由陈氏家族主宰日常秩序、引领生活风范，佑德公是沙湾村的精神领袖，是遵循传统道德的范本，深受村民爱戴。其子陈劭夫既承继传统道德，又接受新思想，是承上启下的代表。陈扬卿和齐峰兴办教育，兴修水利，是新派思想的引领者。老一辈贤明通达，新一代敢做敢为，新老帮扶，勠力同心，时代新风吹暖偏远村落。在处理陈舒两族争斗、陈朱二姓纷争时，乡贤们本着宽容大度、隐忍克制的原则，化干戈为玉帛，做到和谐共生。在处理家族内部的人际关系上，以和美为本，消除纷争，化解矛盾。直至妇女放足、子弟参军、集体掩护红军家属，乡贤们处理得都非常合理。尤其值得称道的是书中的女性人物，无论是姊妹、姑嫂、妻妾、妯娌之间，都以和善为前提，以融洽为目标。她们识大体、辨是非，仁义向善，和谐相生。钟灵敏秀的山山水水，养育了含蓄敦厚、质朴纯真、重义轻利的乡民，生命之流如小说中的万溪江一样奔腾不息、蓬勃向前。

沙湾村自然不是世外桃源，世道纷乱一样把这个小山村裹挟进了战争的烽火之中。正是因为战乱，乡民们才更加团结，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是否识文断字，所有的人都有一种守护家园的意识，一种保家卫国的尊荣感。正是因为战乱，传统和道德才显示出坚守中的坚韧。正像佑德公家娘井的水会流到长江和东海，沙湾村父老乡亲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酸甜苦辣都连着波谲云诡的时代和灾难深重中浴火重生的中国。

《家山》写人情之美，写耕织劳作之美，也写山水田园之美，就连平平常常的生活场景也充满了美感。如喜儿挑着抱鸭蛋走村串户，小鸭仔在颠簸的筐子里破壳而出，“欢欢欢”地叫，乡村生活喧腾热火，满是烟火气息。王跃文说，传统乡村生活是天人合一、天人感应等中国哲学的人间样本，人们日常起居、春种秋收、婚丧嫁娶、年节往来，都应时应年应景。《家山》中的婚礼和葬礼皆严格依据生活原生态描写，但又依据人物性格及小说情节需要进行文学处理，读者也许能从这样的描写里体悟到中国人的生活方式、生存智慧和生命哲学。

《家山》是一部关于乡村生活的世情全书，乡村的社会结构、伦理、经济模式以及一方水土的民风、民情、民心，都在这种日常生活叙事中徐徐展开。《家山》呈现了我们民族庄严的生命态度，也呈现了我们国家的传统文化之美、民族根性之美、文化进步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