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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养狗(二)

甘孜日报    2017年09月22日

    ■贺先枣

    有天夜里,公社干部尼麦突然病了,其他人都不在,只好独自一人去村寨里请那位名叫康吉的藏医。深夜里,家家户户的狗都放了,满村乱跑,很威胁人,想了半天,便牵了小狗儿同去。一进村寨 ,群犬如潮,一手牵着小狗,一手拿根木棍,心里发毛。小狗儿沉着地走在身边,喉咙里发出低沉但有力的呜呜声,那些狗就有些怕,那么多狗竟没有一条敢扑过来的,走了一阵,就高兴得唱起歌来:我们的小狗儿可真是不简单!

    小狗儿越长越壮实,碗口粗细的木桩,打下地两尺多,它一用力竟会连木桩一起拔起来,拖着的铁链“唏哩哗啦”一阵响,很吓人。这让人又很是忧虑,怕它真伤了人。就把钉它的木桩搞成了两根,打下地更深,把它拴在了少有人看到的墙角里,放得晚,早上起来拴得早。

    这条小狗儿不伤小孩子。说来难以置信,但这是真的。一次,带它去洗澡 ,见四下无人便让它从河里先过去,人就从桥上慢慢过去。没想到,河对岸的灌木丛中走出一个小孩子来,见从水里钻出条大狗来,吓得昏跑起来。它呢,竖起尾巴就追。走在桥上当时就吓昏 ,心里重复着:完了,这下完了!那小孩子跑了几步一下子跌倒在地,一时又抓不住它,只好大声地喊道:小狗儿、小狗儿,千万,千万不要啊!它跑到了跌倒在地的小孩子身边,竟十分温驯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小孩子发愣。见小孩子老半天没起来,它就用嘴叼住小孩子的腰带把他提起来,使其站好,又歪着头去看小孩子的脸。小孩子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吓得连哭也没敢哭出来。

    又有一回,一个生产队长来公社有事,突然想起了,连声问“我的小孩子呢”?大伙便去找,他那四、五岁的孩子竟在狗棚边玩,小牛犊般大小的那条狗睡在地上,小孩子在它身边来来去去,一会儿摸狗的耳朵,一会儿又扯狗的顶花皮。那狗,对这一切不理不睬,实在被这小孩子弄得不舒服了,便用两只前爪把小孩子轻轻按倒在地上,小孩子又去摸它的鼻子。一群找这小孩子的成人们看得眼都直了,真是不可思议!

    这条狗也惹祸。公社所在地的生产队,每年要收青稞时都要烧烟防霜,一天早上它不知怎么跑出了公社院坝,同其它狗一起,把那些烧防霜烟的人们都吓得跑回家里去了。防霜烟没有烧起来,公社革委主任把我们一顿好骂。

    牧场上的汉子们说,这样的狗不应该跟着我们,一是说,我们没有那么多吃的东西给它,二是说,单家独户的一个帐篷前如果有这样一条狗用处会大得多。这条狗的力气比两头狼的力气还要足。汉子们越是这样说,我越不舍得把这条狗给他们,天天想方设法为它筹措吃食。好在它几乎什么都吃,残汤剩水也好,一堆可啃的骨头也罢,凡是给它吃的它都吃。

    终于因为工作变动,我离开了这条狗。那时,那狗只有两岁。

    才过了半年,有人对我说,小狗儿死了,是它自己把自己“勒”死了。说不知是怎么搞的,有一天早上他们去送食,发现它已死在粗大的木桩傍,一段铁链穿在木桩的一个木钉上,就那么给吊了起来,它的后腿把地上刨了一个大坑。人们估计,是它跳起来时,铁链也随之向上抛了起来,恰好一段铁链的环挂在了那坚硬的木节巴上,叫不出声、动弹不了,后腿乱蹬,挣扎着死了。

    听了,我好伤心,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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