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所在的位置:康巴传媒网 >> 文化 >> 康巴人文 >> 浏览文章

丹巴莫斯卡格萨尔藏戏速写(三十七)

甘孜日报    2018年03月30日

    对于莫斯卡的演员而言,他们并不具备传统意义上的表演人生,他们并不是以演出为生活目的,尽管他们的演出同样具有相当的演艺水平,但是的人生并不是以此为目的,他们是自发地内心情感的自觉表达,其间没有世俗的功利目的。所不同的是在他们的参与过程中,丝毫没有矫揉造作,没有任何的牵强附会,他们是真诚的,这无疑是他们精神世界里的一种美德,他们是用生命在演戏,演出的目的是自己内心对格萨尔史诗崇敬情感的倾诉,他们不需要任何的夸耀和喝彩,他们更多的是自己对自己的认可,是自我喝彩,因为在他们的演出过程中,他们对格萨尔史诗的情感获得了自我认可,这是一种高尚的精神境界,正如有人把人生也视为“演戏”一样,他们在自己的演出中获得审美情趣,这一特征在戏剧界是不多见的。演员的一抬步,一举手,乃至服饰、梳妆打扮等,所有这些都是格萨尔史诗真实内容的需要,而并不是演员自身的审美需要,也并不仅仅是想要把怎样的外貌传递给观众,更多的是自己内心的需要,所有的表演“印象”更多的是属于自我需求。所以,演出中的所有过程都是自然的、发自内心的,所有的细节都是充满格萨尔史诗的真实内涵,也是对观众乃至演员自身的一种难得的“宽容”。我在他们的演出中寻找不到丝毫的疲劳痕迹,也寻找不到丝毫的不平衡心态的情绪。这样的演出,即便没有一位观众,也是丝毫没有两样的。也就是说,莫斯卡人演出的格萨尔藏戏,没有丝毫的“做戏”成分。无论是男演员还是女演员,都没有为了异性的欢心而做作的表演,这是一种“为我”和“忘我”的表演,是以往戏剧理论中所罕见的演出现象。这样的演出已经超越了“人生是一场表演”和“社会是一个舞台”的界定,因为这是一种“生命的表达”,也是一种“生命的过程”。这样的演出是“自己”的表演,也是为“观众”的表演,这种自觉是情感上的自觉,是自己内心的情感需求。演员在整个演出过程中,既没有“自己”,也没有“观众”,而只有内心的精神世界,只有格萨尔史诗的真实细节和剧情。

    在漫长的莫斯卡格萨尔藏戏传承中,所有的传播功能都是特殊的,这种功能远远超越传统戏剧史上的传播功能。在欣赏莫斯卡格萨尔藏戏时,我们很难从其具体的演出中去判断其演出中的“目的性”意义,我们只能从任何一个演出细节中感悟到其“真诚”意义,因为他们的演出是源于内心的,在这里没有演技的高低,所有的演出只有演员自己“心知肚明”,在这里的传播功能的走向是双向的,既有观众,也有演员自身。在“观众”看来,演员就是记忆中的格萨尔史诗的某一个人,或某一个情节;在“演员”看来,表演就是自己精神世界里储存的格萨尔史诗的人物、情节的真实再现,也是自己内心世界的情感需要。无论是观众还是演员,有时是朋友,这个朋友是格萨尔史诗中所固有的;有时是爱人,这个爱人是格萨尔史诗中所固有的。莫斯卡格萨尔藏戏,无论是编剧、导演,还是演员与观众,他们都以蕴涵着对格萨尔史诗的满腔热爱之情冷静地审视所有的演出过程,审视演员所代表的“岭国时代”的人类行为,并深入其中,大胆通过能够获得演员自己或观众认可的行为、语言、唱腔、服饰和音乐等元素,实现这种表演的需要,所有的戏剧“经验材料”,都完全属于格萨尔史诗自身,这种演出把原本较为复杂的格萨尔史诗的内涵,通过具有代表意义的“戏剧符号”而得以实现。自觉或不自觉地冲破了戏剧演出中对演员或观众的束缚,其间没有任何的演出外衣掩饰,这一特征的确令我们为之感到神圣而敬佩。

    欣赏这样的演出,内心经常为之深感不安。莫斯卡人演出的格萨尔史诗,既有“岭国时代”人类生活行为的“经验”元素,也有更深层次的“史诗”根源。莫斯卡人把史诗中的元素和符号作为自己演绎过程中的基本特征,所有的演出都是对史诗“符号”的演示,由此实现了使用史诗“符号”对于完成演出和演绎传承史诗所包含的社会和文化体系,由此延伸到所表达的于当下富有正能量内涵的人性意义。

    格萨尔史诗记载了千年前的岭国时代的社会生活,说唱艺人们用毕生的精力把这一宝贵的非物质遗产传承给我们,使我们得以享受到格萨尔史诗的魅力,演员们演出的格萨尔史诗,无论有多么完美,都只能是千年前岭国时代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说唱艺人也不可能把格萨尔史诗完整地传承给我们,而只能是其中的一部分。演员在演出格萨尔史诗的时候,也只能表现其中的一部分,通过史诗中的符号来表达。即便是格萨尔史诗藏戏中的任何一个道具,也只能在于史诗中的故事情节和特定的内容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这一道具才会有意义,其实,这时的道具就是一种符号。这种“符号”的功能不仅使我们接触到了千年前岭国时代的单纯的物理世界,而且还赋予我们当年独特的精神世界。尽管“符号”是单一的,然而,当其作为格萨尔史诗里某一特定的内涵之后,这一“符号”就具有特定的意义。

    莫斯卡格萨尔藏戏中的所有道具恰如其分地表达这样的“符号”意义。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演员正是借助道具这样的“符号”来完成格萨尔史诗场景的塑造的,观众也是通过这样的“符号”来实现自己对格萨尔史诗真实故事的审美需求的。当我们在观赏莫斯卡人表演的格萨尔藏戏的时候,我们能够完全接受道具所表达的“符号”意义,有时甚至令我们感到离不开这样的道具,并显得无能为力。其实作为“符号”的道具在我们对岭国时代的认知过程中,已经占据了主动,而作为认知的我们则显得被动。

    戏剧理论家戈夫曼曾经认为戏剧演出是人们表演“自我”的过程,他还进一步认为,这里所说的“自我”并不是真实的自我,而是经过符号乔装打扮了的“自我”。当然,这里的“自我”也不是前面所论述的“自我需求”。因此,这位戏剧理论家的论点还不足以较为真实地概括莫斯卡格萨尔藏戏的特征。无论是演员,还是观众,他们都不是为了完全意义上的“自我”,而是表达自己的一种情怀,这种情怀是共有的,并非某一个人,也是很多代人的,并非某一代人。这一特征就完全超越了戈夫曼的论点,也在其“自我”意义上达到了很高的高度。

    同样,演员们在演出的时候,带着各具特色的面具,这时的面具也和道具的“符号”意义有着相同的含义。莫斯卡格萨尔藏戏中的面具有着很多方面的内容,或动物,或格萨尔王,或王妃,或英雄大将,或兵士、或神灵等等,所有的面具都表达着人物的身份或动物的形象。这时的面具用一种特殊的语言在向观众做出注解,使观众能够准确地定位出这一演员的身份,并在其身份上寻找到自己记忆里的格萨尔史诗的具体内容。而演员也一边戴着面具,一边表达自己记忆里的格萨尔史诗中的人物或动物等。

    莫斯卡人正是在这样的努力中完成对格萨尔史诗的表达的,完成对格萨尔史诗的传承的。其实,从这样的意义上分析,人其实就是生活在同一个符号世界里的。当我们懂得这一“符号”的含义,并赋予“符号”生动感性的内涵,我们才能真正地认知这个世界。

    莫斯卡人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来表达自己对格萨尔史诗解读内容,来表达自己对格萨尔史诗的认知和情感,格萨尔史诗在这样的表演中,才能真正获得其公认的社会价值、规范和标准,才能真正被演员和观众所认可,并获得他们的挚爱之情怀。

    戈夫曼曾认为:“我们是为在他人心目中塑造一个自己所希望的印象而表演。”同样这一论断依然不能成为莫斯卡格萨尔藏戏的特征,因为在莫斯卡观众心目中,早已有一个较为固定的格萨尔史诗中的人物形象,他们甚至记得这些人物的每一句“台词”,也就是说格萨尔史诗中的每一个“印象”早已经在观众心里了,也早就在演员的心中了,之所以他们不断地重复演出同一剧情,不断观看重复演出的同一剧情,是因为他们的内心已经拥有演出中的每一人物形象,乃至于每一句台词。在演员的头脑中,在观众的头脑中,已经有一种相同的目标,相同的期待,这就是格萨尔史诗里的固定元素。

    莫斯卡人就是这样诠释格萨尔史诗的,他们颠覆了戏剧界的很多业已定型的理论概述,并沿着自己的固定轨迹一直延续下去。不管演出哪一出剧目,观众早就了熟于心,这种熟悉不仅是无数次重复演出的结果,还在于人们生长在这样一个史诗的时代里,他们是看着或听着格萨尔史诗的故事成长起来的,在多数高原人的成长过程中,均有着浓郁的格萨尔史诗氛围。格萨尔史诗早就已经成为他们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


  • 上一篇:丹巴莫斯卡格萨尔藏戏速写(三十六)
  • 下一篇:郎加——三种语言抵达的乡愁最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