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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情结(二)

甘孜日报    2018年05月04日

◎刘全超

老林里有的是干柴火,女转马忙着一抱又一抱地捡回来,我则忙着在路人已有的火坑上把火生起来。因为女转马的吩咐,我又不敢拿锅去砸冰,取水烧茶,只有静静地坐在火堆旁,看着东西,好像随时都有人跳出来抢走似的!

女转马一直捡到擦黑才把马子吆回来,拴在离我很近的小树上,马上又拿锅去小沟边砸冰取水。

女转马蹲着把茶烧好,把我的小马褡和她的毛织包包拿到面前,双手把长衣服下摆一拢一提,双脚一并,斜着身子坐在我为她铺好的马垫子上,看着我,露出整齐的白牙笑了,——对我很有好感。

她从包里拿出茶碗、糌粑和几串干元根条。我把带的白面馍、酥油、白糖和煮熟的坨子肉、鸡蛋之类的全部拿出来。我们边吃,我边问她的情况。她懂的汉话实在有限,问了许久,勉强知道她叫阿孜,断断续续读过两年书,家住然西,离乡政府有大半天路。家中父亲早年去世,还有母亲和小妹。母亲常年有病,她成为里外一把手,不止一次转过长途马。我听后很有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感觉。

我问了之后,阿孜反问我:“你的……家乡的哪里有?爸爸……有没有?妈妈……有没有?”我回答她说:“我的……家乡的……内地有,爸爸有,妈妈有。”

阿孜听了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理解她的意思应该是:赞成我离开家乡工作,不赞成我离开父母这么远。

阿孜在紧挨火堆的大树下,理平一块能睡觉的地方,示意我理铺休息。她没有棉被,垫絮之类,不用理铺,就一件从毛织包包里取出来的,明早翻山必须穿的,淡红的、厚厚的普绒衣服,睡时穿上,随地而卧。在藏区农家,自制衣服普遍存在穿盖两用,家里家外和衣而卧是习俗。

我理好铺,但没有马上睡,坐回火堆旁烤火。忽明忽暗、时大时小的火光照着我和阿孜,还有拴在旁边的枣红马和近距离的树枝、树干。

灰暗的天空没有给我们一点光亮,越看越黑的四周,无边无底的黑,好像随时都有怪物跳出来吞噬我们……

阿孜拿起未吃的元根条,走到马跟前,捧着跪坐下来慢慢喂马。回来之后又拿起茶锅去百步之外——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沟边砸冰取水,准备明早烧茶。

我一直盯着她慢慢消失在火光之外的黑林中,生怕她就此出点意外,直到她端着水锅冒出身来,我的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阿孜回来后把水放好,坐下来用手拨弄烧短了的柴火。我们言语不大通,交谈困难,说话很少,有时只有互相看着。她看我时有笑容,但我还笑不出来。

过了一阵,阿孜又用手比划着催我睡。我的铺位离枣红马很近——世上没有睡马,枣红马静静地站在那里,垂着头,双眼一睁一闭的,或许这就是马类最好的休息。我想我无论如何也应该先睡一觉,哪怕一会儿也好,否则明早骑在马上打瞌睡摔下来,后果难料!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虽然强制自己入睡,但始终睡不着。一来因为换了地方,睡在荒郊野外;二来身旁还有个似乎可以爱的漂亮姑娘,——我出生以来,还没有这样单独和一个姑娘相处过,能入睡吗?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嗡——嗡——”的叫声,既像哭又像嗥,山体回音不断,四周充满了恐惧!我立刻意识到:狼来了,一下坐了起来!

狼的叫声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的怕惧随之增强,几乎不敢动。

看表时才十一点过,阿孜正在往火堆里添柴火。这时我又意识到:我们到了这里,阿孜忙着捡那么多柴火的又一原因——狼怕火,怕光,只要有火光,狼就不敢来了,可见阿孜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姑娘。

阿孜看见我要站起来,马上对我说:“你……你的……不要动,狼不来……”示意我继续睡。此时此刻,我哪里还睡得着,就穿衣起来坐在阿孜旁边。阿孜用手指向对面,我就看见不远处有两只灰色的狼,它们迫不及待地在原地打转、望着我们嗥叫,而又无可奈何。

我看见阿孜旁边有一根长长的、燃着的木棒,我要伸手拿时,她抢先拿起,把燃着的一端向狼的方向一戳——我明白了,如果狼扑过来,她就用火红的木棒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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