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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冰雪路

甘孜日报    2018年11月23日

       ◎ 贺先枣

       回到招待所,才知道,来接我们一行人的马匹到了。当天晚上的晚饭前,牵马来的三个老乡和老傅、老马就教我们怎么样备马鞍,怎么样上马、下马。天完全黑下来,三个老乡不知从哪里买来了一大堆干青草,趁着那些马儿低头大嚼,牵马的老乡就在墙边生了堆火,烧茶,我们几个就围在火堆烤火,烤了很久才回屋睡觉,而那几位老乡就在墙角下和衣睡了。第二天问他们冷不冷,他们回答得很干脆:一点也不冷,墙挡住了风,又有一堆火。

       天刚亮,我们就出发了,十多匹马一路,很热闹。我走在这队人马的最后,听到别人的马儿踏在桥板上的声响,我下意识地拉住我的马儿,一直等到所有的马匹都过去了,我才放马走上桥,听到自己骑的这匹马的马蹄敲打桥板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心里很有一些洋洋得意:过去,从没有骑过马,今天骑马了!无意中从桥上朝下看了一眼,看到了在冰面上的那几个大字:千里冰封。心里居然冒出了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只要有了马,即使有冰有雪也不要紧。在很多时候,人的脑袋里都会突然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千万别以为这只是一闪念,就这一闪念,极有可能与你要过的日子有关。

       以后的经历证明,我在这一刻动这个念头就是我的宿命,因为,在与冰雪打交道的岁月里,大部份时间中,总有匹马陪着我。

我一直没有忘记,那是一个并不是冬天、但天气阴沉的下午,我骑着马独自一人要从一个叫做“亚丁”的地方到叫做“所巴”的地方去。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转到雅砻江边去,就是常走的大路,但路程有些远。一条路是翻过一座小山头,穿过一片草坝,这条路要近很多,也走过好几回。原以为,天黑前就能赶到想去的地方。

        没想到,上路才一会儿,风雪来了。风大雪密,马儿不肯走,它转过身来,让屁股对着风吹来的方向,我拿它没有办法,也只好用背朝着风雪扑来的方向。谁知,那风雪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跳下马背牵着马走。马儿走得极不情愿,但我拉着它,逼着它走。走走停停,天很快就完全黑尽了,又走了一阵,完全没有了方向。但我不敢停下,牵着马儿高一脚、低一脚,不停地走。

       又走了很久很久,估算已是半夜时分了。

       于是,心里开始发慌,下意识地在雪野里寻找可能遮挡风雪的石崖、土堆。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这样一个场所,幸好找到了一丛茂密的灌木丛。躲进灌木丛蹲下,从雪地里扒拉出一块干燥的地方,就把一片薄毛毡裹住身体顶在头上,再把牵马的绳子拴在自己的脚脖子上,然后双手抱膝盖,等待星星出来,看清了方向再走。

      风停了,雪却没有停。四野静悄悄,昏暗主宰了一切,看不到天空的星星,看不到周围的一切。事到如今,我只能不断地轻声招呼我的伙伴,那马儿也以它的鼻息和它喉咙里发出的声响回应我。这一丛低矮的高山柳成了我此时的房屋,天上落下来的雪花大多都被枝桠挡住了。我居然有了睡意,但不敢睡,就那么似睡非睡地蜷缩成一团,不时从包住身子和脑袋的毡子缝里看一眼马儿身影,看一眼自认为是天空的方向。

      一直以为自己还醒着,但是,还是睡着了。突然,自己的被拴在脚脖上在绳索勒得好痛,不由自主站起来,钻出灌木丛,原来,天快亮了,我的伙伴、我的马儿在招呼我到了上路的时候了。牵上马儿,只走了几步,我看见了我要去的那个“所巴公社”的围墙和土屋,那里,距离我过夜的地方其实不到三百公尺。

      只要有冰雪,即使没有马也会有车。

       那些年回康定探望父母总是在春节前,其实,在自己心里想的就是回到父母身边过大年。所以,年年离开邓柯时正是“万里雪飘”之际。探亲过大年,差不多有两个月时间,等到了阳历三月探亲完毕往邓柯走,沿途风雪依旧,车过折多山后,沿途的景象依然是一望“千里冰封”,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何时解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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