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戈青麦

藏历十月下旬，同事向单位告了假，回家宰杀年猪，酿制米酒，置办年货，并一再邀请我们到乡下过纳西新年。

藏历十一月初一，是纳西新年。我们如约前往，汽车在陡峭的峡谷中穿行一小时余，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延绵在定曲河谷的一大片平坦农田展现在眼前，阡陌纵横，沟壑分明。田地里的冬小麦和旱稻刚刚破土而出，娇柔地探出头来，感受冬日的凛冽。白色房屋依山傍水，集中建在田地边的半山坡。康南一隅的门扎、日麦、白松三村聚居着纳西族。

同事早己在公路边等候我们。带我们走过一段狭长的小巷后，身穿节日盛装的村民手拿哈达在门口迎接，簇拥着我们步入客厅后，香味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是条桌上摆满的米酒，熟猪肉，红米饭、血肠和本地山珍菜肴。一一寒喧落坐，给我们斟满用当地红米自酿的米酒后，主人开始依次给客人敬酒，并让我们品尝手抓红米饭就猪肉美味，略有糙味的红米饭经由肥瘦相间的猪肉浸润,滋滋溢出香气特别爽口。待大家大快朵颐后，主人向我们娓娓道出纳西新年的由来。

康南的纳西族是丽江木氏土司向西征战扩张后自云南丽江、鹤庆等地迁入，战时为戎，平时从事农耕。代代繁衍生息，世居康巴已有四百余年的历史。并和周边藏族居民和谐共处，相互尊重，互通有无。因久居藏区，虽整村至今仍保存着纳西属性，但民族融合又使得当地的风俗异于丽江等地而别具特色。

主人讲道,新年前三四天,村里要选出十二名精明强悍的年轻小伙组成"都吉如",一来负责上山砍伐祭祀用的神树,二是专事节日期间集体活动时的治安和杂务。神树分别是一棵柏树,谓之“米”,象征天神,一棵青杠树,谓之“达”,象征地神,一棵松树,谓之“速”,象征山神。三棵树砍伐回村时,村民都要到村口上香迎接，口呼诸神尊称,以示虔敬。这些神树就要先安放在洁净处供后面祭天时用。

藏历十月三十日为除夕,入夜交年时，村里人就打着手电筒,冒寒风纷纷到河边,沟渠旁抢“金水”了,谁先抢得第一桶水.喻意人勤春早,家和万事兴,来年好运连连。鸡鸣头遍后,便开始按年前约定好的两户人家“保保”(意为请客),请客一般在亲戚或友好的两家人中进行,一户当东家,一户作客.请客的食物全部是当地自产的米酒,肉类和红米饭,奇特之处竟然是年饭要赶在天亮之前吃完,并由东家将客方送回家中。

主人说,大年初一,依传统,男女老少只能说纳西话，村里人们用本族语互致问侯，互道安康。长者讲述纳西先辈婉转动听的故事。人们身着节日盛装，戴上各种饰品开始跳锅庄舞。初二开始按村组轮流请客,规模较除夕夜大。年初五为祭天日，全体村民都到祭天场，并把从自己家里带来的最好食物摆放在事先从大山中砍伐象征神树的三棵树前,奉献三神。这时，由东巴的后代宰杀一只雄鸡，将鸡肝、鸡脾、鸡心分别挂在神树上，并念颂祭词，之后由喇嘛念经祈祷，祭祀上苍所赐的恩惠。待这些仪式结束，众人开始抢神树枝条视作吉祥，每人手拿一束香，点燃后磕头祈福。

主人越讲越动情。他说, 最热闹的要数初五当天的分年猪肉了。年猪肉事先已由专门负责组织年庆活动的“都吉如”按户数分割成块，一一编上记号。东巴后代拿出一个小口袋，里面装着与猪肉对应记号的小纸团，每户派出一人，依次从口袋里抽出一个纸团，对号领取猪肉，抽纸团时，人们的心情既紧张又充满幻想，他们认为，所领取的猪肉好坏会预示当年家庭年景的兆头。如果领到的是猪耳朵，则大吉大利，领到猪头部位也会交好运，颈子以下平平淡淡，谈不上好坏，若是领到猪脚，则认为一年忙到头也会一无所获，假如领到猪尾巴，那么这年的光景不堪设想。现在人们仅把这个仪式作为传统延续罢了，而不再有心理顾忌。

我们听完主人的介绍时，米酒劲涌起,置身在满屋飘香的氛围中,憧憬着那一幕幕别样的场景,这时,村里的青年已在客厅里跳起了欢快的锅庄舞，意犹未尽的客人也随村民翩翩起舞。年庆就在相互宴请，载歌载舞中，一直到大年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