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9年02月01日
◎邓明前
民俗史料记载,中国人过年是古代农耕文化的产物。最早始于殷商时期的祭神、祭祖。以后历代历朝过年加入了农业庆祝的活动,渐演变成过年的礼仪,礼仪展现的是共创和谐。从我儿时记忆里,老家人过年,延续并流传了汉民族文明的传统习俗。我说的过年,是指上世纪四十年代末期,五十年代初(1945—1955)。1950年老家临解放时,“以宅为家”汉姓人口37户,150余人口。家家种自己的地,吃自家的饭。世代过着春播、夏耘、秋实、冬藏的日子。平常“脸朝黄土,背朝天”从不讲究吃,也不讲究穿,更不讲究要的老家人,一年一度冬腊月到来时,他们丢下田地里农活,从外忙到家,辞旧迎新。
一反常态,他们特讲究起吃,特讲究起穿,特讲究起耍。无论是富裕户,还是穷人家,一成不变地继承和发扬祖辈过年要做好祀神,祭祖,吃好穿好耍好“三件事”。“三件事”的背后隐蔽着家家户户冬腊月必须做的,如忙宰年猪、忙煮酒熬糖、忙苊醪糟、豆豉巴、忙缝新衣做新鞋、忙打扬尘、忙办年货、忙祭神、祭祖、忙扎狮子灯、忙做年夜饭……。这些包含老家过年的年文化的习俗就是传统的年味道。怀旧记忆儿时过大年的风俗成了我们这一代人另一个时空的记忆。
宰过年猪是很高兴一件大事。过年要吃好,祭神、祭祖都离不开猪肉。农家喂的过年猪,一过了冬至节,“三九、四九、冻死猪狗”,喂的年猪只吃不长,再喂就是浪费粮食,还要掉膘。冬至前后宰的年猪,风干腊肉不易生蛆。我家宰年猪,宰猪匠是本村40多岁个大体壮的“李一刀”。搬弄一头二百多斤重的年猪,对他来说很轻松。
宰猪时,俩人在前揪住两只猪耳圈朵往外拖,李一刀揪起猪尾猪后腿不沾地,肥猪被放倒又长又宽的矮脚木板凳上,在猪哇哇不停的叫声中,李一刀一刀杀进猪前胸颈抵拢猪心,一刀毙命。宰年猪忌讳补刀,补刀是不祥的预兆,对生命的作孽。猪血从刀口喷流到一个盛有点清水、放少许盐、菜籽油木盆子里,一杆烟时间凝结成血旺。
猪停止哇叫,没有了生命体症。宰猪匠用一根“铤丈”,从猪后腿筋处割一小口,把5尺长铤丈插进去,铤丈穿过股囊到猪头两边狠戳几下,然后嘴对铤丈进口猛吹进气,帮忙人用木棒咕敦咕敦地捶打,年猪被吹进气鼓得浑圆。用细绳扎严进气口,三人合抬起年猪放进滚烫木扁大桶,不停地翻动水烫年猪,烫到扯得下猪毛。用铁刮子刮掉年猪周身黑毛,露出白嫩猪皮。帮忙人把猪用铁勾倒挂横担上,杀猪匠开膛剖肚,双手糊满鲜血,扳开倒悬猪膛,将心、肝、肺、大小肠掏出来,放入簸箕里。
他举起砍刀,从猪坐墩顺猪脊背往下砍、把浑猪劈成两个半边。猪的主人提着大秤,称半边猪的重量,若满130斤,猪膘厚超过3指,就算是宰的大肥猪。接下来,杀猪匠将挂在梁上的边猪,一刀一刀割成条或块。其中“二刀肉”,“三刀棒”、“吊子(三线)”作为过年送贵人或长辈的“贺年礼”,不能割得过大或过小。连同做腊肉的鲜肉,穿上稻草搓的、或撕棕榈叶 “挽子”,在肉上洒上炒过的热盐,覆盖在大毛边锅、或土缸、或细篾背兜中,淹上五天左右时间取出,挂在梁担上,自然风干在腊月,叫“腊肉”。
老家腊肉,经过风霜的浸透,那种本土的味道,是刻骨铭心的,是无法复制的。年猪的两片边油裹卷成油饼,连洗干净的年猪肥肠悬挂在光暗房间,猫狗偷吃不到梁上,腊肉和猪油是一家人一年的油荤。宰猪匠将边猪砍割成条块,落刀休息。厨房里把炒好的肝片、盐煎肉、回锅肉,菜煮血旺汤端上桌,酒杯斟满60度高梁或玉米酒招待宰猪匠、帮忙人、近邻、亲友,分享宰年猪的喜悦。宰年猪,是老家人忙碌过年的开始,标志“过年”被正式提上了家庭节庆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