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批热哲

      孙根多吉是我的表哥，他是我非常崇拜的猎人，和他一起那些打猎的日子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历历在目。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九龙县和州府康定之间没有公路，货物全靠运输队的马帮和牦牛帮驮运。运输队把大黄、麝香、川贝等山货运到康定之后，又从康定驮运回来茶叶、盐巴、布匹等百货。那时候买什么都要票，但是市场的价格是稳定的。

      表哥孙根多吉被选为长驮运输队的队员，于是他赶着一队骡马来回运输货物。由于那时候路上豺狼多，经常咬死马匹。因此县政府给运输队配备了枪支，配的枪支是日本的三八大盖，上面还有刺刀。

      我的表哥多吉出身富农家庭，后来上门到我的舅舅孙根家做女婿，孙根家的成分是地主，因此按照当时的出身成份问题，他是没有资格配枪的。因此本应配给他的步枪，最终配给出身成份好的运输队队长。

      但是多吉哥的枪法很好，是远近闻名的猎手。因此一遇到打猎的时机，队长私下里就把枪交给了孙跟多吉使用，因为打猎是不分成份好坏的，是用枪法来决定。

      每次表哥从县里运输回来，我就望着他打开褡裢子，看看里面他打的猎物。我们山里人叫猎物：菜根子。野生的猎物味道格外的鲜美。

     可这次回来，表哥的褡裢子里面装着的东西很奇怪，看上去像骡子的腿脚一样。表哥卖关子，让我猜猜是什么动物，见我东猜西猜也猜不着，最后他笑着说：“这是野鹿子的脚，野鹿的蹄筋炖着吃是最好吃的”。于是,他一边烧火做鹿子的蹄筋，一边给我讲诉他这次打鹿子的经过。

     我很喜欢听他讲打猎的故事，他从来不吹牛，所以我很信任他。他说他们这次去康定运输，走到离贡嘎山不远的地方宿营，当地的牧民说: 最近有一批野鹿子在附近出没，可能是过路的。

     运输队长知道之后，于是就叫表哥多吉和一个叫高德富的老猎手去狩猎。高德富也是个好猎手，他在解放前给财主杰家当过马脚子，多次到过印度、不丹等地，枪法很好。

     表哥多吉和高德富提着枪，走到小溪边，恰巧鹿子在附近的树丛中，他们俩的动静惊动了在树丛中的鹿子群。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鹿子惊起跳跃的那一刻，他们同时手起枪响。只见鹿子飞跃翻过了一个山包，看不见了。高德富叹了一口气：“太可惜了”。可表哥多吉沉着的说：“我可能打中了”。

     于是两个猎人急忙追击鹿子，一翻过山包只见那只鹿子已经倒地毙命了。两人走近一看，观察鹿子胸前的弹着点，发现两只枪眼只差一公分左右，子弹双双击穿了鹿子的心脏。

     老猎手高德富不禁脱口夸奖表哥的枪法了得，表哥多吉也竖起大拇指，赞叹高德富枪法不减当年。就这样，一头鹿子改善了运输队的生活，同时也换来了很多子弹。

      六十年代，在家乡的牧区豺狼横行，给运输队和牛场娃带来来很大的经济损失。生产队规定，损失了骡马，运输队的收入就会减扣下来。牛场娃更“糟糕”，豺狼专门找小牛犊下手，而生产队有规定，在每年7月30前损失的小牛犊算生产队的损失，8月1日之后生产队对牧民进行定产量：一对母子牛必须年底要上交生产队17.5斤酥油、35斤奶渣、半斤藏醋。如果8月1日之后损失牛儿，这些产量是牛场娃负担。偏偏7、8月份是豺狼的繁殖季节，它们需要大量的食物，经常袭击牛群，咬死小牛，所以别提牧民的压力有多大了。就连原来诵经念佛、不杀生的老妈妈们也对豺狼深恶痛绝。

     表哥多吉熟悉狼的生活习性，这期间成了打独狼的出色猎手。只要有狼出没的地方，牧民们就请他来收拾狼群。他每次都不负重托，手到擒来。狩猎狼很有难度的，不是所有猎人都能成功。怪不得古时候有句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可见套狼是需要很大的代价的。

     有一天早上，当表哥多吉还没有起床，忽听挤奶的人喊：对面有一只大灰狼上山了。于是多吉翻身起床，顾不得穿上鞋子，提起猎枪，抄相反的方向奔过去，因为他估摸狼一定从这里经过。果不其然，他刚到岔路上一会儿，就见一只独狼耷拉着耳朵，走了过来。多吉哥嘘了一个口哨，狼一愣，马上站立，来不及反应，枪声已起，狼应声倒地。这一枪正好打中了狼的双眼中间。这一天牧民老妈妈拿出舍不得吃的奶饼，热情招待为民出害的猎人孙根多吉。

     多吉哥前前后后打了很多只狼，我们也吃到了狼肉的味道，美味至今难忘。